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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帽子往下压了压,低着头猫着腰穿过了密集的人群, 来到了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

    乱步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汲取那一丝微薄的暖意,简直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可怜。

    可是没能停留多久, 便利店的售货员就出来让他不要堵在门口,乱步不想和他们吵架, 于是只能踩着小靴子离开了遮住空气中严寒的风的港湾, 重新回到了街道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沮丧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希望福泽谕吉追出来,但是他没有, 而乱步现在重新把自己在这座现代化的大城市搞丢了,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福泽谕吉在生他的气,他是不是不打算再出来找他了,因为他连叫住他的声音都没有。

    乱步垂头丧气地想, 社长一定觉得他和以前相比一点都没有长进。

    可是他只是很生气,每个生气的人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这不能怪他。

    他好不容易才挪动到了最近的公园里,坐在了长椅上,然后把鞋子也放在了椅子上,紧接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臂之间,为自己搭建了一个狭小的安全区。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都怪那个杀人犯,如果他在被乱步指出之后就被抓捕就好了,他就不会被这样对待。

    更不会和社长吵架。

    而就算对方被抓捕,也会被无罪释放,他现在看得很清楚。

    乱步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越法律,而只为正义服务,让那个杀人犯死于非命。

    还没等他的思维越来越偏激,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手臂之间的缝隙滑到了他的脸颊上,让乱步打了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即将落下,冲刷整个污浊血腥的城市。

    可是……不想动……

    更多的雨点落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的帽子完全打湿了,但乱步却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任由大雨将他的视线颠倒。

    ……

    绫辻走出港黑大厦后并不着急,没有带上下属们,他拿着雨伞先回了一趟兰堂的家里,对方看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很开心地说道:“鹿谷,今天累吗?下班怎么提前了……”

    “外面要下雨了。”他掩上了门,把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引来了兰堂紧张的眼神。

    “没事,我没感冒,只是吸入了冷空气。”绫辻顿了顿,说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烤火。”兰堂说道,他依旧穿的那样厚实,脚边堆了一层书,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还摊开了几本。绫辻瞥了一眼,发现最上方是一本散文诗集,才翻开了第一页。

    注意到绫辻的视线,兰堂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诗集:“哦,我差点忘了,这本也写的很糟糕。”

    说罢,他直接把手里的书扔到了火堆里,任由火舌吞噬了书页,变成了几缕火焰的黑色卷烟。

    “现在的作品都写的都不堪入目。”兰堂注视着火焰,有些失落地说道,“但是我可以理解,毕竟现在世界各地都在打仗,除了一些反抗战争、或者歌颂和平的诗,很少有人能够写出让人心灵宁静的著作了。”

    这个战火中动荡的世界,仿佛一团围城中不断升腾的沸水,下一刻就要溢出全人类凝聚的悲伤的泪水。

    兰堂已经来了日本八年,随着时间的推进,他越发觉得痛苦,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没必要在虚假的散文诗作里找到那一丝宽慰。”

    绫辻刚脱下红斗篷,把它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走到了兰堂身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魏尔伦想要开战,他想让世界陷入混乱,而你不想,所以你在担心这个。”

    兰堂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上方,而绫辻恰好垂下头和他注视,他的面孔在壁炉的橙光下显得晦涩不明,好像晨昏的光线从一半边照了过来,绫辻的睫毛上停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它只需要轻轻扇动翅膀,就能引发席卷整个世界的黑色旋风。

    兰堂怔怔出神:“你是怎么知道……”

    他止住了话,感觉这样的问题是在犯傻。

    根本不需要理由,如同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绫辻就是知道,小动作想要瞒过他们这种聪明人是绝不可能的。

    “很难受吧,一边是自己的搭档魏尔伦,一边是期望停战的愿望,藏书上写的是和这个时代无关的事情,而最近出版的书籍又全是和战争有关,所以你才用书籍来取暖,畏寒厌倦外出,是在逃避即将来的战争。”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绫辻俯身从身体骤然僵硬的兰堂怀里拿起了一本书,随便打开翻了翻。

    “荒神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吧,当时魏尔伦想要取走他,而你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啪的一下合上了书,“八年时间都没有找到荒神,直到我出现?兰堂,我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我出现的话,你会装作失忆而和魏尔伦断开联系。”

    兰堂确实考虑过这个做法,他一直放任荒神成长,就是不想让魏尔伦带走利用中也。

    他会谋划让中也最终找上门来,然后兰堂会自愿作为对手死在他手上,以死亡为代价,这样中也就不会被魏尔伦诱骗,他会把兰堂和魏尔伦都当成值得戒备的敌人,魏尔伦就再没有可乘之机了。

    兰堂不想背叛魏尔伦,他作为搭档做不出来这种过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