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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话,海因希里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向来不吝啬于关爱所有人的精灵,不仅没有走入他设好的圈套,甚至不曾露面。

    因为希瑞尔不再相信他了。

    关闭再开启守护希尔斯月光森林的屏障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足够外面的亡灵大军攻入其中。

    即使海因希里许诺不会进攻,即使希瑞尔想要拯救自己的朋友。

    但这道牺牲了上任大祭司生命而立起的屏障,守护着所有光明精灵的生命。

    而未来,这里还会孕育出更多族中新生的孩子。

    换作是那些此刻被转化成亡灵的人面临同样的处境,就算心如刀绞,他们也不会为了朋友而打开这道门。

    因为站在他们背后的,是血脉相连的族人,是从小生活的家乡,是沉甸甸又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海因希里在希瑞尔的眼中只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想用这种方法骗开城门。

    梦中的希瑞尔遥遥地站在整片森林最高的那颗树冠上,眺望着亡灵大军离开时卷起的尘土,两行透明的泪漫出眼角,流淌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精灵缓缓睁开眼睛。

    他靠在墙壁上醒了过来。

    失去了知己,失去了挚友。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失去了家乡。

    他的心并不大,只要一些很简单,很普通的东西就能够填满。

    可是命运却从来没有赐予过这种简单的幸福,除了仇恨,他的心一直空荡荡的。

    好像仍在梦中,希瑞尔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驱动着他的身体,让他想要再去确认一下自己还拥有的东西。

    —

    深夜之中,躺在床上的克拉克突然被一阵急促而毫无规律的敲门声唤醒。

    他其实睡得并不熟。

    明天,他要和希瑞尔一起去参加“光明”的成立仪式,在全球同步直播的镜头下,代表正义联盟与超人为“光明”背书,表达坚定抗击亡灵的立场与信心。

    虽然安保措施非常完善,可这种会极大提升人类信心的公开表演,不允许出任何一点差错。因为人类还要继续工作和生活,末日降临的恐慌气氛可能会从内部瓦解社会的运行。

    而亡灵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克拉克就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穿着宽松的棉质短袖,来不及整理头发,便冲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希瑞尔。

    敲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他的面孔疲惫而美丽,裹着薄薄的被子,金子般的长发凌乱地铺在胸前,脸上残留的泪痕纵横交错,苍白的嘴唇上有道被自己咬出的牙印,缓缓地渗出血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为精灵镀上一层昏黄的光晕。

    精灵确实有着梦幻般的长相,完美地契合了人类的审美。更别提深夜之中,一个衣衫不整的精灵突然敲门出现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珠里只盛着自己的倒影,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心猿意马。

    但克拉克却没有被这种美丽迷惑。

    他看着赤脚站在自己面前的希瑞尔和他脸上的泪痕,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声音。

    这还是第一次……

    看到他哭啊。

    第54章 别怕

    克拉克几乎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了。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希瑞尔拉进门来,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看到对方领口露出的大片润泽的皮肤又放下手来,最后只将门关上,轻轻地给他擦了擦泪。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克拉克放轻语气,里面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精灵点了点头,旋即又用力摇了摇头,那双本该碧波荡漾的双眼里一片死寂。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多玛姆苍老的人类脸庞、海因希里好像涂了毒/药一样的眼睛、矮人工匠打铁时抬起又落下的手臂……一切杂乱无章的景象在他眼前飞速闪过,错乱的记忆胡乱插页的书籍,让人迷茫至极。

    “克拉克,告诉我,我还活着吗?”

    克拉克的指腹温暖而微微干燥,擦过希瑞尔眼角下柔滑的皮肤,将泪痕抹干,轻柔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道,却又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第一次与心上人亲吻那样小心翼翼,他说,“你还活着,你很好,这里非常安全。”

    希瑞尔猛地抬起头来,感觉到脸上有些痒痒的。

    他的目光穿过克拉克笔挺的鼻子,在对方线条利落又有些方正的下巴处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修长的脖子上。

    脖颈的皮肤下有红色的血液在流动,而那只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轻颤。

    精灵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按在了跳动的颈动脉上,又轻轻捏了捏对方的喉结,然后指尖向下滑落,按在了对方的心口。

    他的动作很轻,像一只在树杈上歇脚的幼鸟,羽毛很柔软。

    而氪星人的心跳已经乱了,却很鲜活,咚咚咚的搏动着。

    心跳的声音,鲜血在血管中规律流淌的声音,这种生命力一下子击中了希瑞尔。

    像是有块巨大的石头砸在心上,让他明白过来,他很好,他还活着,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