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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他便没有答,只紧紧抿着唇,沉默地听着。

    林郡在那边又说了几句,听起来像是很温柔,含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最后又略带了些失落。

    傅久九不确定自己当时的感觉对不对,因为他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没办法分辨的那么清楚。

    电话挂断许久,他都没有松手,只将它紧紧扣在了掌心里。

    他抬起头来,再次看到了那个泛着绿光的逃生指示牌。

    指示牌上那个奔跑的小人重又映入他的眸中,恍惚间,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小人。

    那是他自己。

    在某个充满了粉红色迷药的危险空间里,他其实也在拼命奔跑着,想要逃出生天。

    他内心急切地希望,下一脚迈出去,就可以蓝天白云,绿草成荫……

    阳光普照之下,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感觉到不安和害怕。

    不是吴秋然带来的那种不安,而是林郡带来的。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和最初相比,即便他的生活在一点点走上正轨,可有些东西,终究还是无法阻挡地改变了。

    他被什么绊住了脚,缚住了手,心态再难回复以往的自由与自在。

    傅久九的眉心有些痛苦地蹙了起来,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伸手去摸烟。

    他很想很想抽一支。

    可丝绒略显厚实又十分柔软的触感揉进了掌心里,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袭艳丽的长裙。

    布料的垂坠度非常好,此刻裙摆笼着,犹如一朵含苞的花。

    而他的腿就是花蕊,只许稍稍一动,花朵便会绽然开放。

    掌心里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将那片红映得十分艳丽。

    是常青的来电。

    电话铃声将傅久九彻底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他迅速接通了电话:“喂,常编。”

    “行啊你,”常青说:“真人不露相啊。”

    傅久九略笑了笑:“谢谢常编。”

    “太多了,没地方放,”常青说:“给你弄样品室旁边的空库房里,回头你自己想办法拉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傅久九忽然意识到,他家里根本放不开那么多东西。

    他又好笑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然后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从二楼叫了梯。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正聊得兴致勃勃。

    傅久九低着头进了电梯,往角落里站了站,长发半掩着面颊。

    “你们说,傅编以后是不是可以全年穿不重样的限量款了,天哪,我想想就激动。”

    “有个好爹真好,我羡慕死傅编了。”

    “嗐,”有人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吴秋然干的?”

    “我觉得像,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服饰组元老,”另一个声音说:“这次常编要离职,怕不是想踩着人上位吧?”

    “啧……”

    “诶,你们没看他的脸色,天哪,可真是太精彩了,那脸沉的,要是水能拧出来,得把咱们楼给淹了。”

    傅久九到了楼层下了梯,进了摄影室。

    没多会儿,化妆师和摄影师也上来了。

    “天哪,傅编,”化妆师说:“我真开眼界了。”

    摄影师手里还拎着餐箱,对傅久九晃了晃:“你爸爸请的,望仙居A类大套,借傅编光了。”

    “你爸爸嘴很毒啊。”化妆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刚一排餐车进来,送餐员特意先点了吴秋然的名字,吴秋然还以为是有人送给他的,脸色刚好看点,你猜送餐员怎么说……“

    傅久九挑了挑眉。

    “他刚往前迎了一步,送餐员便说,”化妆师笑的止不住,学着送餐员的样子,十分严肃地说:“‘不好意思,餐单上说了,除了吴秋然外,人人有份。”

    “哎呦,我的妈呀。”化妆师揉着肚子弯下腰去。

    傅久九忍不住捂了捂脸,在手掌遮掩下呲了呲牙、

    眼前不由浮现出林郡订餐时极认真的样子。

    他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林郡在他脑海里抬起眼睛:“不许笑!”

    化妆师的声音变得遥远了起来:“你爸爸可真是护儿心切啊!”

    *

    林郡挂了电话,同样没有将手机放下,而是将它紧紧握进了掌心里。

    手机被他的体温染到温热。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靠进椅背深处,偏头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

    这是很好的一天,不该有什么暴风雨,而就算真的有,也不该落在傅久九所在的那片土地。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光滑的金属表面,把它想象成傅久九的手。

    但傅久九的手要柔软的多,握在掌心里小小的,更舒服。

    手指很细,捏住了就会生出无限怜爱之情来,想要把他好好狠狠地疼着。

    手机不能给他那种感觉,手机就只是手机。

    即便他能从里面听到傅久九的声音,但却不是傅久九。

    他的思绪转的很快,因为对傅久九说了那句话,心情依然有些激荡。

    但傅久九在听到那句话后长久的沉默,也让他适时地回归理性。

    眼前浮现出傅久九沉默时候的表情,

    应该是垂着眼睛,抿着嘴唇,像是连自己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