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宝婳忙反手将大白菜往身后推了推,口齿含糊道:“我……我就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梅襄阴沉地看着她,她也始终没有要坦白的意思。 他沉不住气,便立马上前去一把将她藏在身后的手腕捉出来,发现她手里还握着一瓣被啃得破破烂烂的菜叶。 宝婳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他,却满是惊惶。 “吐出来。” 他看着她微鼓的嘴巴,几乎要掐断她的手腕。 宝婳摇头,眼睛也弥起一层水雾,赶忙就要嚼碎嘴里的菜叶咽下去,却被他卡住了脸颊,直接将手指伸到她嘴里抠了出来。 他哪里还顾得上洁癖,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宝婳终于忍不住哭了,忍了好多天的泪珠子一下就滚落下来,她真的好饿。 “你这个蠢东西?我是个死人么?” 他只当她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本事。 没想到她饿到偷白菜吃,都不肯去求他。 他抓住她的手腕,眼睛里几乎要冒火。 宝婳抽抽啼啼,摇头道:“我已经不是大将军的meimei了,隗先生又说我的失忆很难治,可能治不好了,我对二爷一点用都没有了,二爷怎么还会理我呢。” 梅襄听了这些,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微涩,“在你眼里二爷就是这样势利的人么,婳婳?” 宝婳迟疑地看向他,“二爷不是因为我是大将军和祝大人的meimei、为了藏宝图接近我的吗?” 梅襄道:“是啊。” 宝婳说:“可我现在不是大将军的meimei了,我是个冒牌货,不能被二爷利用了怎么办?”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勺油,浇在梅襄的心口助长他的火气。 “当然是把你捉回去当禁脔了。”他咬牙切齿道。 宝婳赶忙摇头,拒绝了他,“我……我不要做禁脔。” 梅襄冷笑,“旁人想做都还没这机会做,你不要也得要!” 他说着就提起她的手,“听说你这双手还给人洗过了脚是不是?这双手怕是不能要了,直接剁掉算了……” 宝婳惊恐摇头,“没有,没有的事儿,我也没有拿绣儿的银子,二爷不要剁我的手。” 这里是厨房,毕竟有刀。 她生怕他这样生气就冲动了,剁完之后再后悔也晚了。 梅襄却蓦地收紧手臂,将她压在心口,“你想要二爷的命,直接拿去就是了,何苦这样让二爷心疼?” 宝婳微怔,“二爷还疼我吗?” 梅襄蹙眉道:“疼得还剩一口气。” 第48章 宝婳的耳朵贴着梅襄心口, 便听到他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二爷……” 她的肩膀被他攥住,推开些距离, 她便一下子没了依靠般,面前空荡荡的,同他之间隔着冰冷的空气。 “你若总这样不识好歹, 我绝不原谅你……” 他垂眸扫了她一眼,脸上的阴沉半点都不曾缓和下。 宝婳心口似有触动,下一刻却又听见他那薄唇里吐出几个叫她心惊rou跳的字来。 “我必然叫你后悔——” 他不亏是二爷, 旁人不原谅就不原谅,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了。 可他竟还要让人后悔, 岂不是叫人日日都要提心吊胆不敢再犯了? 宝婳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微颤了一下, 便垂眸结巴道:“我……我饿了。” 梅襄仍是紧绷着唇角, 语气微嘲,“你不是什么都能吃么, 倒不如今晚上将这颗白菜捡起来再啃啃,好教我看看你的能耐……” 他都要以为她是个兔子了, 今个儿能吃生菜叶了,明天是不是就要拔兔毛做个窝准备下崽了? 宝婳见他目光冰冷地盯着她握着菜叶的手,赶忙将菜叶也扔在了地上。 她手掌擦了擦衣摆, 抬眸又看向他。 她是真的饿了。 “我这些天,一直都想吃二爷的五花rou。” 她眸里泛着水光,在他这些凶狠的话前, 反倒下意识地道出了心里这几日想念的食儿,肚子更是应景地咕了起来。 她一下子从大白菜跳到了五花rou,可见她倒也不是不挑食儿的人。 偏偏她就能啃得下口白菜…… 梅襄想到这些心口窒闷无比。 宝婳见他仍是阴森地看着她,心里十分害怕, 但还是战战兢兢地伸出指去轻轻地攥住他的衣摆。 她趁着他没动作前,便又小心翼翼地将脑袋贴回到他怀里去,一边贪婪地汲取他怀里的暖意,一边随时准备他生气地再将她狠狠推出去。 他莫名地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将她推开。 宝婳要的五花rou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晚上真能吃到。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梅襄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叫人从府外送回了食材。 宝婳震惊得很。 她从不知道,二爷的人竟还能进出自如? 要么……要么大将军他真的疏松无比,连厨房都不知道锁,也能看出来了,要么也是二爷安排的人武艺高强,足以不叫人察觉。 只是这样宝婳就更不明白,既然他有这样厉害的下属在身边,他又何必亲自入府来呢? 宝婳在梅襄的注视下,又是不安又是香甜地吃到了汤汁饱满rou质鲜美的五花rou,她餍足得想掉眼泪,可生怕眼泪太咸涩掉进碗里破坏了美味,赶忙又憋了回去。 晚上宝婳终于填饱了肚子,她要回去睡了,梅襄便沉着脸跟着她上了榻,她有些羞涩地睡在他的怀中,只当他又想做坏事了。 可他只是将她揽在怀里,即便对她有了兴致,却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他在宝婳眼里一向是个肆意妄为的人,有时甚至会抛开理智,恣意到随心所欲,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叫宝婳为此无数次都觉得自己要没脸见人。 可他在旁人那里,却极为抵触别人的靠近,倒像是个没有情根的人,恍若深冬雪白无暇的积雪般,触碰上去一阵绵柔之后,却是猝不及防的冰冷刺骨。 他在人后那样魅惑勾人的模样只让宝婳看到过,便是她同旁人说出去,只怕旁人也只会说她发癔症了。 更遑论,他心情好时,便是不做羞耻的事情,也要用那把好听的嗓音贴着她耳边说羞耻的话,非要惹得她面颊绯红,耳尖发热。 宝婳想到那些事情,羞得眼睫乱颤,眸中水光闪烁,软软地唤了一声“二爷”,梅襄便面无表情地往她脸上丢了被子,将她那娇羞撩人心痒的模样冷漠地挡住。 她贴在他怀里,能感受到的自然不是假的。 但他如今心情实在很差。 他心里有一万种折磨她的手段,单单是某些场合下便能令她对着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他也怕怒气之下控制不住自己,也叫她真就承受不起。 宝婳实在是不了解他。 他从前是真的不止一次想弄死过她,她却还只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他若这时候碰了她,必然叫她立马就后悔。 宝婳发觉自己好像想太多了,也没好意思掀开脸上的被子,过了片刻梅襄怕闷着她,揭开后,她却早已陷入了梦乡。 她这几日显然睡得不是很好,眼底两道深深的青影在雪白的脸颊上无比明显。 梅襄看着她娇嫩的小脸,她却忽然将白嫩的眉心用力地颦起,像是魇住般,一把握住了他的衣襟,嘴里含糊着,“二……二爷……” “嗯?” 他回应了她,她却只是梦话了一句,纤纤的手指不安地揪住他不放。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才慢慢松开了眉心,继续睡去。 片刻屋里又摸进来一人,隔着帐子,梅襄头也不回,直接问道:“她去了哪里?” 管卢道:“还在城中。” 梅襄说:“她若是出了城去,或者拖延过了三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管卢会意,又从窗子翻了出去。 梅襄垂眸,若有所思。 这个叫秋梨的女子累得宝婳先前为她一次又一次惹恼他。 她若在这时候抛弃了宝婳,在梅襄眼里看来,宝婳便是再喜欢她,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早上绣儿穿戴好了,对着一扇雕石榴纹铜花镜照了照,发觉自己额上用了那神医的药膏之后,竟有神效,恢复得极好。 她上了层淡淡的胭脂,杏脸儿娇香,愈发得有了千金小姐的气质。 “宝婳这几天怎么没有过来?” 丫鬟掩唇笑说:“她呀,现在就像个见不得光的耗子,饿都饿死了,哪里还敢出来。” 绣儿淡淡道:“怎么能这样呢。” 她似乎同情宝婳,温柔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对宝婳的怜悯。 绣儿让人准备了一个分外精致的食盒,她亲自带去了宝婳屋中。 宝婳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她这里早就冷得像个鬼屋似的,竟也没有旁人路过。 绣儿推了推门,发觉宝婳连门也没锁,进到屋中,便瞧见那帐帘垂落,分明还未起身。 绣儿隔着帐帘,语气柔道:“宝婳,你怎么能不吃东西呢,府里的下人不待见你,绣儿也很难过,不过没关系,绣儿这几日晚上都刻意少吃了一点,剩下了些饭菜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