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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看了眼面前柔若无骨的人儿,问:“你没事吧?” 郁颜将恭敬地摆在腹前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默默摇头,向他行了个揖礼。 郁枞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良久,耳中传来二人离开的脚步声,郁颜才徐徐抬起了头。 她伸出右手,看了几秒。 被沙砾和碎石划开的伤口,此刻正流着殷红的血液。 粉黛嫩唇忽然没了颜色,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她挪步八仙桌后方,悄无声息地捡起腰间散落掉地的花囊,左手扶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向偏房。 一个大写的“殷”字,在日光下格外显眼。 “她怎么又欺负你啊!” 宁翠坐在床沿上,拿起郁颜白嫩的小手,莫名有些心疼。 宁翠是新来的丫鬟,疾苦平穷的家境让宁父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大户人家,渴求一份好婚事。 小丫头为人正义,几次三番想替郁颜打抱不平,却都被拦下了。 “其实也算不上欺负,是个偶然。” “还说没被欺负,你看看你手上的口子,再看看你裙子上被摔破的洞,”宁翠语气愤慨。 取出盒中的药草,轻轻抹在她的伤口,“疼吗?” “不疼。” 郁颜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郁颜的额头,“你说你怎么脾气这么好?” “毕竟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夜,暴雨倾泻而下,响彻天际的雷声惊醒了梦中人。 郁府门前,传来阵阵孩童的哭声。 郁老爷收留了还在襁褓之中啼哭的女婴。 只是她不知道,那年兵荒马乱,将她抱在怀里的人儿满身血迹地爬到郁府门前,背上的窟窿眼鲜血汩汩,拼尽全力用最后一口气向郁老爷呜咽,“……救、救她。” 她苦笑了几声,有些酸涩,“要不然我连名字都没有。” 宁翠摇了摇头,伸手想要安慰她。 却又被想到了的什么事情打断,神色忽然激动飘然起来,“我听说郁白薇那个丫头要订亲了!等她嫁人了,你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郁颜歪了歪脑袋,扑闪扑闪的荔枝眼有些迷茫,“订亲?” “对啊,毕竟也快到年纪了,”宁翠一脸神秘,“听说是邱家的三公子。” 郁颜没搭腔,出了这深宫大院,她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心扑在自己的绛紫色的香囊上。 “传言邱三少平日里是个拈花惹草的主儿,而且,见过他的人说法不一,有的说他长得奇丑无比,有的说他长得风流倜傥。” 宁翠的小嘴儿叨叨的说个不停,“我倒希望他长得丑些,有郁白薇受的!” 郁颜觉得她有些好笑,晶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你都是从哪听到这些小道消息的?我怎么不知道。” 宁翠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眸光,语气愤然,“你每天除了侍奉那个姑奶奶,就是闷在房里读书,能知道才有鬼。” 郁颜笑了笑,没搭腔。 宁翠一把夺过她如视珍宝的花囊,跳下床沿,将手举的高高的,“这个荷包是谁送的?你怎么这么爱惜啊?” “你还我!” 郁颜有些恼怒,琉璃珠般纯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涩。 “不还不还,除非你告诉我是谁送你的。” 宁翠没有拱手相还的意思,垂下小手,藏在身后。 郁颜抠了抠自己肥大袖口下的手指,声音软糯,“就……我刚出生就一直在身边。” 桃李年华,没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心里不期待自己的如意郎君。 春日暖阳,晴丝缭绕。 灰尘洒在熹微的日光中起起伏伏,恍惚有种错落感。 郁府老爷郁宏一袭茶色长衫从马车上迈下,径直走向小院。 “爹!”郁白薇风风火火地冲向郁宏,她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拉了拉爹爹的衣袖,柔声撒娇,“邱家三少长什么样儿啊?” 从娘亲幕容口中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自然按耐不住幻想邱三少的风骨容颜。 郁颜唯唯诺诺地跟在小姐身后,安静到几乎快要透明了。 郁宏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徐徐移步客堂,软声道,“爹今天是和邱父见的面,邱三少住在别院里,爹怎能瞧见?” “爹,您没瞧见啊!”郁白薇有些不高兴地跺了跺脚,口中囔囔着,“长得不帅我可不嫁。” “啧,”郁宏啧了声,一家之主的风貌这才得以显现,“你可别胡闹啊,这可是当今圣上下的婚约。” 郁白薇没有听话的打算,依旧任性妄为,“我偏不,您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呢?” 郁宏有些气不打一出来,坐在官帽椅上,抓了抓下颌上的青白胡须,“你呀你,长相竟那么重要?” “对!就这么重要。” 不知何时,泛起的泪花在眼中打转儿,郁白薇说完便含泪踏出了客堂门槛。 郁颜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紧随其后。 她迈着小步追出门,手中拿着块绣着月桂的方巾丝绢,准备替小姐擦拭眼泪。 谁知郁白薇正靠在郁府门口的桂红色柱子上,神情全然没有委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