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柳思安也很享受府中女人嫉妒的目光。在她看来,华氏身为母亲帮着女儿女婿找个活,一点毛病都没有。

    天天在府中待得烦躁,她有孕后胃口不佳,便想去外面的酒楼吃。

    沈居霖如今几乎是百依百顺,立刻就答应了。

    两人坐了马车出门,华氏那边很快就得了消息。她坐在屋中,沉思良久,吩咐道:“叫小十来。”

    华家的女儿只要出嫁,都会配一个会武的护卫,主要是自家孩子被欺负后,希望有个人能冲回家报信。若都是柔弱的丫鬟,女儿被弄死了都赶不到。

    小十是个干瘦的女子,进门后没多久就重新出了门,直奔沈居霖二人用饭的酒楼。

    对于柳思安来说,这几天是她到了京城后过得最顺心的日子,和她曾经预想中的一模一样,无论沈居霖身边多少女人,最在意的那个始终是她。本来对于母亲还有些歉疚,但想到她的偏心,就不心虚了。

    是的,在她看来,同样的姐妹二人,凭什么meimei能知道她的身份,自己却不能?

    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两人单独吃了一顿饭,期间沈居霖帮她盛汤夹菜,眉眼带笑,语气温柔,屋中气氛无比甜蜜。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下来后又坐上马车去买了衣衫首饰,天色过午,才打道回府。

    上马车时,沈居霖有注意到马儿似乎特别焦躁,疑惑问:“它怎么回事?”

    车夫也不解:“小人不知。今日下午它好像都这样……要不,小的回去换一匹?”

    天色已经不早,沈居霖摆摆手:“回去让大夫好好看看。”然后扶着柳思安上了马车。

    但是马儿却死活都不挪步,车夫打了几鞭,它就在原地焦躁。

    车夫其实是沈居霖的随从,平时对主子的脾气也有些了解,怕主子等不及,下了狠心,一鞭甩了上去。

    马儿长嘶一声,大踏步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车夫见状,立刻勒缰,却发现拉不住。马儿……马儿好像发疯了。

    车夫心里大急,忙着控马,没空禀告主子。

    事实上沈居霖二人也不需要他禀告,马车跑得太快,车中颠簸。柳思安如今身怀有孕,哪里经得住?

    她紧紧抱着沈居霖的腰:“能不能慢点?”

    沈居霖一把掀开帘子,看到两边景致飞速后退,车夫死命拽都拉不住马儿,好在马儿似乎识得路,一路往沈府而去,住在这边的人都是大户人家,街上少有行人。一路过来,虽然惊险,到底没伤着人。

    马儿焦躁不已,到了偏门处,开门的门房刚打开一半,马儿就奔了过去,车厢撞上了门框,马儿拉不动,挣脱缰绳,很快就看不见了。

    车夫和马车中的二人先是被撞,然后车厢散开,三人摔得七荤八素,周围的下人立刻围了上来。

    柳思安面色煞白,颤声道:“我的肚子……”说着,她的身下已经积起了一大摊暗红,那暗红还越来越大。

    沈居霖抱着腿,脸色也变成了惨白:“我的腿……”

    车夫在外面,只是受了轻伤,看着马儿跑走的方向,心里骇然不已。

    沈府偏门处,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半个时辰后,大夫来了又走。

    柳思安腹中的孩子到底没能保住,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沈居霖腿骨折断,此时绑上了木板,因为太疼,喝了安神药,睡了过去。

    第63章 背锅meimei 三十二

    柳思安落胎。除了府中的其他女人幸灾乐祸几句外, 就没有人再提及。所有的人都在担忧沈居霖。

    入仕者不能有疾,刚才大夫接骨的时候说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能移动。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证这骨一定就接好了。

    也就是说, 沈居霖有瘸腿的可能。

    如果瘸了, 还谈什么以后?

    沈居霖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还没睁开眼就察觉到了右腿的疼痛, 密密麻麻的, 根本忍不了。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边上守着的乔盛月立刻上前:“居霖, 你觉得怎么样?”又扬声吩咐:“赶紧请大夫来。”

    沈居霖回过神, 才想起昨天马儿疯了, 自己摔断了腿,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沉声问:“有没有查看马儿?”

    乔盛月立刻答:“看了。那马的后蹄被人钉了铁钉。应该是一开始不深, 随着马儿走路, 才往rou里钻。所以才会发疯。”

    沈居霖闭上眼, 忍着疼痛问:“有查吗?”

    “查了。”乔盛月送了一杯水到他唇边:“安子已经被捆起来, 昨天老爷已经审问, 他不承认对马儿动手, 只说在酒楼的时候去吃了一刻钟的饭,从头到尾都没离开马。”

    安子跟了他多年,不存在背叛的可能。再说, 安子自己也在马上……应该是在酒楼被人下手。前后只一刻钟,这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他。

    人在朝堂, 肯定有政敌。但大家都是明面上你来我往,不会做这种阴私的事。毕竟对官员动手,会被从重处罚。

    这手段, 像是出自女子。

    沈居霖的脑中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还没说话,外头送药进来的丫鬟低声禀告道:“邱三夫人听说柳姨娘落胎的事,特意上门探望。”

    听到这话,乔盛月暗地里瞪了一眼丫鬟。

    沈居霖讶然:“思安腹中的孩子没了?”

    “你别伤心。”乔盛月温声劝说:“昨日她和你一起摔了,当时就出了血。饶是夫人立刻找了大夫,也没能保住。都说这未出世的孩子若是留不住,就是没有缘分。是天意。”

    沈居霖垂眸,若有所思。

    边上的厢房中,华氏看着床上脸色煞白的柳思安,一脸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别伤心。你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小产伤身,若你郁结于心,别说孩子,兴许你自己都难以保全。”

    柳思安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

    华氏拍着她的背安慰:“哭吧,哭完了好好睡一觉。”

    柳思安抱着她的腰,哭声渐渐地小了,脸埋在她腰上,闷闷道:“夫人,我在想,要是我娘还在,肯定也是您这样温柔的人,会这样温柔地安慰我……”

    华氏看着帐幔,轻声道:“沈家太复杂,其实你这样单纯的姑娘不合适在这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沈家?”

    闻言,柳思安惊讶地抬起头:“离开?”

    “是啊。”华氏拂开她的发,轻轻摩挲她的脸:“你长得这样好,压根不愁嫁。何必与人为妾?要是你愿意,先去外头住一段时间,以后我帮你保媒。保证让你过的比在沈家舒心。”

    柳思安垂下眼,遮去眼中的神情:“夫人,我愿意千里迢迢跟着居霖到京城,是因为我……我心悦他,不是想要攀附他。”

    华氏眼神冷了些,“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他不值得。”

    柳思安咬唇,沉默下来。

    在她看来,这是华氏不想帮沈居霖,想要让她离开之后,随便找个人给她。

    什么样的日子称为舒心?

    吃穿不愁?

    还是吃穿不愁外,还得身居高位让人敬重?

    都说站得高看得远,如果只是普通商户,给个七品小官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到时候肯定不会与华氏为难。

    沈居霖身居高位,想要的东西自然不容易弄到。所以华氏会为难,但是,他知道她的秘密,又拒绝不了……只能让她换人。

    可是,她到京城也不是一两天,知道了许多规矩,还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婚事得讲究门当户对!

    尤其她已经在外见了人,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她的过往,想要再嫁一个比沈居霖身份更好的人,压根儿不可能。

    虽然她如今是妾,可沈居霖的未婚妻那边已经退了亲,只要华氏愿意一直帮他们,沈居霖只要不蠢,就不会再娶……若是他没有正室,她为妾又如何?谁敢压在她头上?

    华氏觉得让她吃穿不愁就行,可她想要更多,如果没可能便也罢了,如今通天梯送到面前,她不抓住,也枉她到京城这一遭。

    华氏不知道女儿还有这样的野心,见她不答,顿时恨铁不成钢:“他就那么好?”

    柳思安抬眼,面色疑惑:“夫人很担忧我?”

    如果只是萍水相逢,这份担忧实在有些怪异。如今母女俩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却又没有挑破。

    华氏面色严肃:“我和你有缘,看不得你受苦,还有,我听说你爹当初并不答应你跟着他。你爹活了大半辈子,做事自有道理,你也该听他的话……他说沈居霖不是好人,你又何必一门心思奔着他?”

    柳思安低下头,再次沉默下来。

    到了此刻,华氏心里有些理解柳父那句“好话说尽她听不进去”的话了。

    苦口婆心地帮她一一分析,好话说尽,奈何她听不进去。要是反驳,还能试着说服,偏她沉默以对。

    华氏疲惫地揉揉眉心,缓缓起身:“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出了门,华氏看向门口的丫鬟:“我想探望一下你家主子。”

    就是她不见,沈居霖也是要见她问个明白的。

    进了门就闻到了满屋的药味儿,看着靠在榻上的人,华氏叹息一声:“本来我已经与皇后娘娘说好了,今日就要给你调令,没想到……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沈居霖:“……”

    她这些话的意思是,她使了劲,是自己不争气?

    他气得咬牙切齿,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三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昨日的事是不是你?”

    华氏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是我?”她压低声音:“我确实讨厌你威胁我,但是,思安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害她?马儿发疯最是控制不住,轻则受伤,重则惨死,我要是那样狠心的人,我又何必靠近她?”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沈居霖想来想去,再想不出第二个会对自己动手的人来。

    柳思安那边可以下床,挣扎着过来见他,未语泪先流:“居霖……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声音很轻,落在耳中却觉得无比沉重。哪怕沈居霖想生孩子的心思不纯,那到底也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也是期待过的。难受之余,忍不住问:“三夫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柳思安低着头,心下沉吟。华氏那边不太想帮他们,看来还是得逼一把,她低声道:“她说,看我做妾,孩子都保不住,替我委屈。让我离开你,她会帮我保媒,至少让我做个正头娘子。”

    沈居霖眼神冷了下来,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你在沈府,和我的妻子有什么区别?谁敢压过你去?”

    柳思安颔首:“我跟着你千里迢迢到京城,不是为了攀附权势。而是我……我心悦你。我已经拒绝她了。只是,三夫人好像不高兴,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来看我……”

    “肯定会。”

    ……

    华氏出了沈府,心下憋屈不已。那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跳火坑死活都拉不出来的感觉,实在让人憋闷。

    看了看天色,她吩咐道:“出城!”

    就要过年,苏允嫣让人把柳父接到了秦府,所以,她注定白跑一趟。

    柳父在秦府,每次早上都会起来练剑。一开始秦家父子还去探望,后来看到他凌厉的剑招后,就不敢再去。他们可没忘记,当初柳娇娇给小于氏失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