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老太太看到她眉眼间的关切,心下有些欣慰,捏着她的手,道:“我不会有事,不会让有心人得逞!”想到什么,老太太骤然握紧了她的手:“毓儿,之前我让你看账本……你看得如何?”

    苏允嫣本就看得懂,当即颔首:“我都明白。”

    老太太有些不信,之前这孙女回来可是大字不识,账本复杂,哪有那么容易看明白?

    不过这不要紧,她虚弱道:“我病成这样,生意上的事顾不上了。一会儿管事会来,你大哥会跟着他们,到时候你也去。”

    苏允嫣一脸讶异,听到老太太问她看账本的情形,她就有预感,没想到老太太真的会提出让她去插手生意。

    看出来她的惊讶,老太太恨恨道:“你也是苏家子嗣,苏家的生意你当然也能看管。”怕孙女太蠢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直接道:“我病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动手脚。在这府中会害我的,只有乔氏!昨天我才不让权儿学做生意,她当晚就对我动手。我让你去,就是给她添堵的!是你能做的比权儿更好……就好了……”

    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老太太有些疲惫,闭上了眼养神。

    而屋中的味道越发浓郁,实在不算好闻。

    苏允嫣从内室退了出来,瓶儿站在一旁,低声解释:“老夫人年纪大了,根本来不及起身方便,奴婢已经尽量让人换床褥,却还是……奴婢也不敢把窗户开得太大,老夫人本就病了,万一病上加病,就更难治了。”

    对一个老人用这样的手段,苏允嫣摇摇头:“夫人太过分了!我得问问她去!”

    瓶儿上前两步拦住她,轻咳一声:“昨夜老夫人发现自己病了后,就让大夫熬了一碗清理肠胃的药汤让奴婢给夫人灌了下去。”

    苏允嫣:“……”清理肠胃的药汤,俗称泻药。

    见她不说话,瓶儿劝道:“老太太闹肚子还能起身,夫人就……屋中应该不太好闻,姑娘最好别去自找罪受。”

    乔氏瘫在床上,下半身毫无知觉。本来就起不来,只怕那屋中的味道比这里更重。

    苏允嫣面色一言难尽,这婆媳俩……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或者说,早在许多年前,二人就已经想对对方出手。只是都顾忌着苏帷,这才忍了。

    现在苏帷人事不省,她们也不用压抑了。

    当真是想出手就出手!

    想怎么出手怎么出手!

    ……

    没等多久,各管事就到了。

    大概是老太太提前吩咐过,今日来的管事最多,足有二三十人,都是身着绸衫的男子,年轻的三十多岁,年老的已经身子佝偻头发花白。排排站在院子里颇为壮观。

    老太太坐在廊下的椅子上,面色惨白,不过一晚上像是老了十多岁,精神气儿都没了。苏权站在她旁边,老太太则拉着苏允嫣的手,沉声道:“苏府最近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帷儿病着,我也病了。苏家孙辈就他们兄妹二人,从今日起,你们要尽心尽力教导,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欺上瞒下,不知尊卑,奴大欺主,定会严惩不贷。”

    苏允嫣余光看到边上的苏权站得身姿笔直,意气风发仿佛自己已经是苏家主子的得意模样,时不时还蔑视她一眼。

    顿时一阵无语。

    还别说,乔氏这对老太太下药虽然不孝顺,但还真能达到目的。

    至于她,则是老太太故意塞进来给乔氏母子添堵的。

    老太太怨恨儿媳是一定的,可是苏权……昨天老太太还不答应让他学,今日就找了管事正式让他插手,要说他不知道婆媳俩之间的博弈,鬼都不信。

    第114章 被顶替了人生的meimei   二合一

    苏权知道母亲对祖母动手, 老太太心里也门清。可她还是能心平气和的让各管事教导他。

    也难怪老太太要她忍啊忍的。如今落到她自己头上,她也忍了。

    看到老太太虚弱地瘫软在椅子中被人抬走,苏允嫣都有些可怜她。

    苏家的名声,真那么要紧吗?

    苏家百年家业, 真的值得她如此委曲求全吗?

    苏权这样能冷眼看着母亲和祖母互相下药的人, 以后做了家主,真能领好苏家吗?

    兄妹二人带着众位管事去了前院书房, 今日二人只在这里看账本就行。苏允嫣过了几辈子, 一直都觉得能多学就多学, 所以, 账本这些, 她本就精通。

    “你看得懂吗?”苏权阴阳怪气, “就算看不懂,你也别打瞌睡。好歹装个样子出来, 别让底下的人小看了你, 给苏家丢脸。”

    苏允嫣:“……”

    她翻开账本道:“你这话太难听了, 做生意的人, 怎么能张嘴就得罪人呢?”

    苏权冷哼一声:“我怕你丢人。”

    “我何时丢过人了?”苏允嫣反问。

    苏权一怔,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 好像还真没有。顿时眼神有些奇异地上下打量她。一个乡下丫头乍然到了富贵人家,规矩礼仪说话做事一点错都没有,是很难得的。

    至少, 能表明这是个很聪慧的姑娘。

    一时间,苏权正色起来。

    苏允嫣心下冷笑, 不打击他一下,还当真以为他是根葱了。她翻开账本,指着其中一处错:“这里错了。”

    立刻就有个掌柜上来, 拿着算珠扒拉。

    苏允嫣拿着账本又翻,又挑出好几处错来。

    怎么说呢,苏家这么多掌柜,要想他们都老老实实听话,其实没那么容易。有些掌柜做一样东西时间长了,对于进货和卖价之间的盈利清清楚楚。这种时候,他完全可以另起炉灶。

    而苏家培养一个掌柜不易,就得想办法留人。这留人的法子,就是给红利。可这红利给多少,怎么给,又有说法。

    简单来说,同样是掌柜,可各个铺子的盈利不同。赚得多的,红利自然分得多。而苏家不可能给每个人明码标价。于是,就在账本上动手脚。

    譬如,这个月盈利三十两,可账本上只有二十八两。掌柜和苏帷都心知肚明,剩下的那二两就是掌柜抽出的红利。如果苏帷不答应,就会打回重来。如果答应,就默不作声。这是掌柜和苏帷之间都心照不宣的事。

    所以,这些账本中,基本上每一本都能找出问题。

    如果苏帷在这儿,只要找出之前老地方的账目,就能看到掌柜抽了多少。

    可苏允嫣和苏权不知道啊。苏允嫣知道有抽红利的说法,但此时她得装做不知,一一把账本上有毛病的地方都圈了出来。

    随着过来的掌柜多了,屋中的气氛也凝重起来。

    各家掌柜之间当然知道红利,可让他们意外的是,找出毛病最多的居然是苏允嫣。

    要是没记错,这丫头才刚回来没多久。

    难道真的有人于生意上天赋这么好吗?

    苏允嫣周边围了一圈算账的掌柜,那边的苏权只找出了一处错处,越是着急,越是找不着。越是找不着,就更加着急了,恶性循环,他额头上很快渗出了冷汗,紧张得不停喝边上的水。

    ……

    老太太虽然让孙子孙女去了前院,但也没有真的大撒手。包括乔氏也一样,随时让人注意着外书房的情形。

    二人几乎是同时得知了苏权落了下风的消息。乔氏气得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心绪起伏拉扯得她肺腑又开始疼。

    老太太则有些高兴,苏权在苏家地位超然,没人敢得罪他。如今有人能打击他一下,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做人不能太自傲,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总归一句话,别看她让孙女去了前院书房,可从未有过让孙女接手家业的想法。

    不过,孙女是个聪慧的,于苏家于她自己都是好事。

    乔氏到底年轻,到了午后她就好转了许多。屋中味道实在难闻,于是,她搬去了苏帷的正房 。

    老太太病得重,自顾不暇,哪儿管得了这?

    乔氏还是躺在苏帷的对面,听着丫鬟禀告:“胭脂铺里送来了包装的样式,毓姑娘都不满意,亲自画了一张,周掌柜赞不绝口。”

    乔氏气得眼睛都红了:“母亲就是故意给我添堵,让个丫头片子压在权儿头上……”她沉默了下,吩咐道:“再给母亲一碗药!”

    丫鬟讶然:“可是老夫人已经下不了床,她找的大夫也被您收买过,再来一副药,很可能会……”

    “那又如何?”乔氏冷声道:“夫君病着,如果任由母亲胡作非为,我们母子如何在苏府立足?”

    “这苏家,是权儿的!”她嘲讽道:“一个丫头片子,妄想压过我儿,也不怕闪了腰。”

    有丫鬟领命而去。

    乔氏只觉得心里憋屈不已。儿子是由苏帷自小带在手边教导的,居然比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她不好受,就想让别人也难受,想到什么,问:“周家那边如何?”

    丫鬟立刻答:“周家还算听话,天天把人捆着不让出来。”

    这人活着始终是个隐患,尤其今日早上苏权还问及她。乔氏沉吟了下,道:“吩咐周家尽快让人消失。”

    丫鬟一惊 ,低下头答:“是。”

    很快,就有婆子从苏府后院偏门出去,一路出城往小西镇而去,找到了周成,低声吩咐了几句。

    周成也不喜欢张达芸,这女人精力太好,但凡一有机会就开始大叫,险些让周围邻居起了疑心。现在能让人消失当然好,可是,这到底是一条人命。

    周成不怕杀人,可要是一点好处不给让他杀人,他是不干的。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婆子递过去一张银票:“好好替夫人办事,不会亏待了你的。”

    有银票就好办了,周成眉开眼笑接过,亲了一口:“保证做得漂亮,以后夫人还有这种好事,一定要找我。”

    婆子对着他背影啐了一口。

    他倒是会想!

    要是大公子再来一回,夫人该疯了。她也要疯了。

    周成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傍晚。他吃了一顿饭,等到天黑之后,用麻袋把人套了装起,搬去了山上。

    张达芸这些日子大吵大闹,挨了不少苦头,可她一直都没放弃求救,这会儿被人扛着往外走,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一路摇摇晃晃,晃得她头晕眼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达芸察觉到自己被摔到地上,腰上被一块石头硌得生疼。周围一片漆黑,偶尔有乌鸦的叫声传来。

    张达芸惊惧不已,不停往后挪:“你想做什么?”

    一边挪,她的手不停在地上摸索,摸到了一块石头后紧紧捏住。

    天色昏暗,周成没察觉到她捡石头的动作,道:“这也不能怪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死了之后,也别来找我报仇。我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说着他蹲下,伸出手去想要按她的脖子。

    张达芸瞪大了眼,想躲又躲不过。那一瞬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手中的石头对着周成的头狠狠砸了过去。

    周成本以为凭他的力气掐死一个绑在床上许久的女子应该轻而易举。没想到手刚摸上她的脖子,额头就是一痛。整个脑袋被砸得嗡嗡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下意识收回一只手伸手去摸额头,张达芸又砸了过来。

    张达芸又狠又快砸了三下,周成如小山一般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她还怕他醒过来,对着他的头,狠狠又砸了好几下。

    然后,她丢开石头,连滚带爬地下山。这边离小西镇不远,到了镇上之后,张达芸对路就挺熟悉了,夜里路上基本没有人,她惊惧难言,一路跌跌撞撞摸回了下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