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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过去的感情注定不能有个纯粹的结尾,这是她的遗憾,可她没有第二条退路。 所以宋灯只是垂下眼。 元孟又道:“我当年许给你三个愿望,或许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便是在心底深处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愿望,越过那条界限。” 元孟认认真真地想过,如果当年宋灯借着这个愿望,对他说要嫁给他,他不会拒绝。 宋灯抬头,道:“殿下,为何一定要是我走向你,而不是你走向我呢?” 元孟突然失语。 因他难以启齿,他分明前世便已对她动情,却不自知,所以无法走向她,只能等她步履维艰地来到他身边。 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于暮春。 他对于暮春的喜欢是少年的浅薄与热烈,他不需要太了解于暮春是怎样的人,只要记着怦然心动的那一瞬,便可以怀着长长久久的情怀,不断美化这段从未得到的感情。 他以为这就是喜欢的全部面貌了,所以当他喜欢上宋灯的时候,面对这一份全然不同的感情,他没能意识到,这也是喜欢。他对宋灯日久生情,他们在一起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太过舒服自然,以至于他觉得这本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从未想过,她其实本不属于他。 这份喜欢变成更深的爱时,他的生活也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她向来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最听她的劝,他最离不开她。他发怒,孤独,失落,伤心时,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她。而在一旁的其他人,也都认为,她理所应当地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这一切都不曾变过,顺理成章到令他不曾意识半点不对。 直到她离开他。 元孟想开口告诉宋灯,他知道他来得太迟,可起码现在他在走向她,至少给他一次机会。 可宋灯抢在了他前头:“殿下,就算注定只能由我走向你,这一世我也已经走过了,是你推开了我。” 她问了他过去,现在,和未来。而他给了她三个否定的答案。 这样看,他们在这一刻又有了可恨的相同之处,宋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元孟又何尝不是。 宋灯知道,不能再给元孟开口的机会了,于是她主动道:“殿下,不论你现在对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意,又为何会是这样的心意,我想说,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过,是也不是?” 元孟意识到,宋灯最后要说的话,不会是他想听的话,可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没有哪里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你。” 宋灯还要再来一击,她看向他,眼神平静,一如从前。只不过元孟知道,以前她的平静之下,是汹涌又沉静的爱,而如今,里边或许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宋灯道:“殿下,你从前世起,便一直想为我找到世上最好的夫婿。” 元孟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想看她拒绝那一个个英年才俊,想看在她心里,那些人是如何排在他之后。 宋灯道:“便是今世,你也一样告诉我,将我看作meimei,想要为我寻到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不存在的,这或许就是他在不自知时便下意识编造出的不想让她离开的谎言。 宋灯道:“我以前从没想过,可我现在发现,我寻到那个人了。他便是我心里天底下最好的最适合我的人。殿下,你能成全我吗?” 宋灯看向他,眼神澄澈,眼里终于又有了曾经看向他时眼中会闪烁的东西,只是这一次,是为了别人。 元孟没有说话。 成全,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成全,他自己也曾这么想。可谈何容易,他每看她一眼,想她一次,这两个字便在他脑海里碎裂一次,他恨不得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成全这么一回事。 宋灯道:“殿下,你知道的,我认定一个人时,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让我回头。如果我委曲求全,那是因为我乐意。” 可她要是不乐意了,疯起来也会宁为玉碎。 元孟听得懂她未说出口的话,一时有些恨她太过残忍,在他跟前为了燕虞做到这一步。 宋灯最后道:“殿下,我要许最后一个愿望了,许完这个愿望,我们便将前事一笔勾销吧。” 宋灯不用说,元孟也知道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可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连眼睛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宋灯道:“我想同燕虞成亲,求殿下成全。” 元孟沉默许久,笑了一声,道:“我答应你。” 宋灯起身离开了。 元孟却在棋盘前坐了许久,他想,兴许就不该下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最后一盘棋,都没能下完。 慧献坐到了他对面,捡起一枚白子,要顺着他们的棋局继续往下,被元孟止住了。 慧献道:“你不是要成全人家吗?” 元孟道:“成全是成全,舍得是舍得,我答应她成全她,可不代表,我自己要舍下她。” 慧献看了眼棋局,叹了口气。 心知元孟非要清醒着给自己找折磨,他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 第59章 柳梢头 水岫说要带阿满来见她的时候, 宋灯正在绣香囊,只差最后几针了,闻言一时分神, 在自己手上刺了一针,好在没让血弄脏香囊。也不用水岫帮忙, 自己拿帕子捂了一会儿, 便不再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