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治疗室内病床、各类医疗用品一应俱全，王慧看着这些，想到许觅刚才偏偏要建议在这里谈，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正要回怼，却听许觅接着说道：“出血不是小事，如果不及时检查处理，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后期的恢复……” 许觅耐心的列举着相关并发症，因为她并非照本宣科搬出一些医学术语，说的通俗易懂，并且都是切身从产妇的角度来说，王慧不禁忘了打断，听完后少了之前的强势，“你吓唬我吧？” “吓唬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许觅一双杏眸含着微微笑意，“相反，如果问题出在我的身上，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嘛。当然，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选择让其他人来给你检查。只是咱们得分个轻重缓急，处理你的情况比追究我的责任更重要是不？” 她始终维持着平静委婉的语调，不卑不亢。临了，见王慧的面上的怒意缓和了不少，半开着玩笑道：“放心，我都特地为你赶来医院了，不会跑的。” 王慧自问，许觅但凡有一句推卸责任的话，她都能继续端着，可偏偏对方态度太好，而且都说的句句在理，别说她的恼火本身就是装出来的，就算是真的有火也发不出来。 “行吧，你先给我检查。”她表面上声音冷冷的，心里却冒出愧疚的感觉。 “好的，那请你先躺好。” 许觅准备检查物品间，不忘观察王慧，特别留意了一下她躺下采取截石位时的动作，只见她是双手扶着膝盖处将右腿放到蹆架上的。 其实，之前带王慧进治疗室的路上，许觅就有注意到王慧走路有点跛的感觉，原本以为是伤口疼痛的原因，现在看来不尽然。 她没有马上去问王慧，准备妥当后便开始检查侧切口，细细一看，可以发现缝合处裂开的皮肤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检查间，她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王慧的右膝，王慧哼了声，本能的缩腿时，褪至膝盖处的裤腿也跟着下滑了一些。 许觅视线落在她膝盖上的青紫处，语气依然温缓：“王女士，需不需要我把你膝盖的摔伤顺带着处理一下？” 王慧语塞，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许护士，对不起……” 她承认侧切缝合处的开裂，是自己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牵扯用力导致的，而她之所以隐瞒是不想承担重新缝合和后期护理的费用，希望闹一闹院方会理亏的帮她免了这些费用。 许觅哭笑不得，如果王慧有好好询问，就会晓得这些其实用不了多少钱。 伤口重新缝合好之后，许觅又帮王慧检查了膝盖的伤，问题不大，涂几天药膏就能好了。 在她送王慧回病房时，王慧看见晚来的丈夫陈大川，压着嗓子骂道：“你终于死回来啦……” 第3章 还不如躺到太平间安息 “……都怪你，要不是你忽然打电话告诉百味小院的老板娘死了，说什么你可能要失业了，我就不会不小心摔倒受伤，也不会想着用那种办法省钱……” 人死了？ 正打算离开的许觅不禁驻足，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着问道：“你们刚才是说百味小院的老板娘死了吗？” 陈大川警惕的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嘛？警察说了不能……” “不能什么！许护士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王慧猛拍了下陈大川的胳膊，冲许觅笑嘻嘻的。 许觅很快了解到，陈大川是百味小院的后厨，在今天下班前找老板娘吴霞时，发现她死在房间，像是服安眠药自杀。 “怎么会自杀？” 许觅回到值班室，始终难以置信。 说来，她跟吴霞的相识源于在百味小院用餐时，吴霞得知她在医院做护士兼助产士，咨询了她不少专科的问题。两人算不上熟悉，她却也能看出来吴霞属于热情开朗的性格。 两天前，吴霞还请她帮忙预约了试管受孕方面的专家，约定检查的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可吴霞并没有去。正是因为这样，她下午才拨了多次电话过去。 不过，她到现在还记得吴霞在得知预约成功后面上的雀跃。 这样一个人，会自杀吗？ 几十分钟前。 “警方正在办案，无关人等都不要靠近。” 肖寻陌来到百味小院门口时，警察正在拉警戒线，由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案发现场协助警方办案，那位新来的警察根本就不认识他，直接将他给拦住了。 “我是……” “自己人、自己人！” 肖寻陌正要掏出口袋的法医证件自我介绍一下时，菜馆内走出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男人原本要跟肖寻陌说话，注意到外围围观的群众后当即肃声道：“都散了散了。” 没穿警服，但威严自在，肃然的气场下，一句话便让那些吃瓜群众很快就自觉地离开了。 方才那位警察面露崇拜，“李队就是李队。” 李队，名叫李乘风，是南都刑警大队重案组的队长。 “不要崇拜哥，哥还不算一个传说。”李乘风回头后已经没了那份严肃，下巴扬向肖寻陌，“喏，传说中的肖大法医，堪称法医之光！” “叫我肖老师就可以了。”肖寻陌纠正。 自从他两年前辞去法医中心的工作之后，就一直在医学院从事教学，期间虽然也有出过几次现场，但都是以被法医中心特邀的身份。 这一次算是突发情况，原本在值的法医因傍晚忽发急性阑尾炎住院无法来现场，而法医中心的其他法医恰好在外市进行学术交流不能很快赶到，考虑到早些对尸体进行检查有利于判断的准确性，本已经睡觉的他在接到电话后便应下了。 “我说你好好的法医不当，非要改行当什么老师。” 李乘风走到肖寻陌面前展开右臂，正要搭上他的肩头，目光撞对上带着警告的眼神，最终只是将手掌落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你小子，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你是女人？”肖寻陌挑眉。 言下之意，你要是女人，我倒是可以解解风情，可李乘风跟肖寻陌认识几年了又怎会不清楚，这家伙二十也有八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崇尚什么单身主义。 他曾经还就此调侃过，“你这么看破红尘，干脆剃度当和尚得了。” 肖寻陌当时回的很认真：“没rou吃，你还不如让我躺到太平间安息。” 两人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在走向后院要去勘查现场的过程中，肖寻陌从李乘风那里将案情大致了解了一番。 死者吴霞是百味小院的老板娘，于晚上十点左右被员工发现死亡。据悉，吴霞中午与丈夫周栋有过争吵，周栋下午两点离开，目前未归。 肖寻陌来到吴霞房间时，痕检部门正在做初步的取证采样。 “肖教授，您来啦，给您。”实习法医小刘早前接到法医中心的通知，已经提前来到现场，因着听过肖寻陌的讲座，倒也认识，见到他后马上将要用的相关物品送上。 “谢了。” 肖寻陌的目光落向床上那具尸体，床下方倒着一个艾司唑仑（安眠药的一种）的小药瓶。他迅速穿戴完毕，在尸体痕检结束后当即上前打开勘查箱开始检查尸体。 十几分钟后，李乘风见肖寻陌起身，上前询问：“老肖，怎样？”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呈现情况，推断死亡时间是6-8小时，死者体表虽没有明显的抵抗伤，但面部有淤血、紫绀、口腔粘膜出血等窒息征象。” 肖寻陌说话间指向死者的面部，“死者的口鼻处略扁平，并且口鼻周围可见擦伤和出血。” 类似的案件李乘风并非没有接触过，当即会意，“所以你怀疑不是……” “霞啊，我跟你吵架是我不对，可你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呀！” 李乘风正推测着案情，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冲了进来，趴在尸体上那叫一个痛哭流涕。 赵艺跟在后面解释：“李队，他就是周栋。” “来的正好，我需要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签字的事情就麻烦李队了，小刘，你跟一下。” 肖寻陌摘下手套准备暂时离开，今晚注定是没得休息了。白天上了一天的课，他觉得有必要在尸体送到解剖室之前喝杯咖啡提提神。 “没问题。” 李乘风表示理解，周栋却是哭喊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别给我瞎几把乱来，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老婆死了就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能再让她死后不得安宁！” 肖寻陌驻足，鉴于案情的保密性，肖寻陌并不方便直接言明。 他回头，面上没有丝毫的恼意，只是目光微敛的看向对方，语调不疾不徐： “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二百一十三条的规定，为了确定死因，经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可以解剖尸体，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让其在解剖尸体通知书上签名。” “死者家属无正当理由拒不到场或者拒绝签名的，侦查人员应当在解剖尸体通知书上注明……” 第4章 机械性窒息死亡 许觅一夜心绪不定，早上接班后依然是犹豫再犹豫，纠结再纠结。 原由来自于吴霞，即便她很清楚吴霞的死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性格使然，有些疑惑放在心里总归觉得不踏实。 最终，在陈大川路过护士站时，她忍不住起身喊住：“陈先生！你昨天说有位警官留了联系电话给你，请问……那个号码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尸体解剖室。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走出来，男人身着白色的防护服，一张俊逸斐然的脸上透着些许倦意。 他欠了欠双臂，正做着拉伸的动作提神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循声看见来人后唇角漾起弧度，“快进来，有发现。” 那语调，精神的带着一丝兴奋，与面上的倦意截然相反。 “老肖，效率呀！”来者李乘风加快步伐跟上。 肖寻陌先将李乘风带到尸体面前，指着尸体的下颌处，“你看。” “淤痕？”李乘风疑惑：“昨晚好像是没有的。” “没错！” 肖寻陌解释道：“有些伤痕并不是死者死后很快就能显现出来的，除了这里，死者的手臂肘背处也有新的淤痕出现，这些淤痕有组织反应，可以确定是死前造成的。还有这份数据报告，你看一下。” 他随即将报告递上，“死者体内吸收的艾司唑仑含量微少，根本就不足以致死。而且，除了我昨天说的，尸体内部可见肺淤血和肺气肿，内脏器官的浆膜下和粘膜下出血……” “……综上所述，可以分析死者的死因系机械性窒息死亡。” 李乘风大胆推测：“也就是说，吴霞死前有挣扎的痕迹，很有可能是被别人给闷死的，凶手应该是在闷死她之后给她喂了安眠药，以误导警方以为吴霞是服用安眠药自杀。” “昨晚我把周栋带到局里后，那家伙说连吴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吵完架去找朋友喝酒去了。老肖，你怎么看？” 肖寻陌不置可否：“我尽我所能发现，不想去主观臆测什么，凶手的侦查还是得靠你们。对了，我已经剪了死者的指甲进行快速检验，看看有没有留下可疑的皮屑和纤维，报告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会出来。” “辛苦了。”李乘风见肖寻陌眼白染上了血丝，关心道：“时间还充裕，吃点什么？我请客。” “咖啡。”肖寻陌想到上午还有节解剖课要去讲，得提提神。 医院外就有一个小的咖啡站，两人途经急诊外的走道，刚好遇到医护人员推着一辆平车迎面过来。 肖寻陌注意到平车上躺着一个孕妇，擦肩而过间，听见一道女声，“孕妇羊水早破，持续胎心率过快，提示胎儿宫内缺氧，需要马上送病房，家属赶紧去办一下入院手续。” 女人的声音快速不失力量，转而对孕妇说话时却是柔和让人心神安定的语调：“我先送你到病房，别怕，一会就到了，你的主治医生也已经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