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现在全都无所谓了。 他只想跟她说,没关系我永远领着你走,你犯错我会给你兜底。只有你了,别剩下我。 冬夜的南山镇很静。 风穿过街道,只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树扑簌簌发出响声。 这个点,寥寥几盏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幽光。冷风从衬衣袖口钻进去,江以明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漫无目的地走。 从老街到新街,走完整条香樟道。 路过川崎火锅,再往里是小春天儿童福利院。 福利院的铁门上挂着一盏路灯。 风吹过,路灯摇摇晃晃,地上的光影也跟着一起摇曳。这个点,福利院里突然有人影在往外走。 年迈一点的声音说,“谢谢你了,每天来陪孩子们画画。” “没关系。”另一个身影答。 江以明脚步骤停。 他靠在树影下,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铁门上的链子叮当作响。在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出手拉住了她,手掌抵着她的后颈把人拉进怀里。 她吓了一跳。 整个身体在他怀里猛地一震。 “是我。” 江以明俯身,脸埋进她颈窝。 他死死抱着她,嗓音沙哑:“沈倪,别不理我了。” 第42章 陪你 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薄荷柠味。 沈倪挣了两下, 突然就明白是江以明回来了。 他疲惫极了,从来没有哪次拥抱,会把这么多重量压在她身上。沈倪没敢动。 等他抱够了,气息趋于缓和。 她才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找你。”江以明说。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听起来让人心疼。 沈倪觉得心脏被什么抓紧了, 狠狠攥了几下。她倒吸一口凉气, 仍然坚持道:“江以明, 我们已经分开了。” “……” “我说过, 我是玩你的。我没有认真。” “……” “你也都听到了, 回来找我是——”她顿了一下, 才说:“报复吗?” 后半句很轻, 湮没在风里。 她听见江以明哑着嗓子说,“你是为了你jiejie,我知道。” “不是。”沈倪挣扎,“你想多了。我就是骗了你,就是玩腻了。” “好。” 他终于直起身, 漆黑的眼神与她对视。 静了许久。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恳求似的开口:“那你再骗我一次, 好不好。” 沈倪忽然就垮了。 从里到外,整个人垮得溃不成军。眼泪唰得夺眶而出。 怎么回事,情绪怎么就不受控制。 她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些的。 然而,越是压抑,眼泪涌得越凶。她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可比起自己, 她更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的江以明不是这样的。 ——你是江以明啊,你从来不显山露水, 你的情绪永远不写在脸上。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为什么要用恳求的语气说话。 ——你是江以明啊! 沈倪控制不住哭出声, 整个人蜷成一团蹲到了地上。 她把自己埋得像鸵鸟,在寒夜中瑟瑟发抖。 有人俯身,附在她身边。 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往身边拢了拢。 “好了,别哭了。” 沈倪把脸埋进臂弯,呜咽够了,才红着眼睛抬头。 她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想问他:“你怎么了。” 江以明曲起指节,在她脸颊上抵了一下,沾了一手眼泪。 他用指腹捻干净,抬眼看向她:“我回来了。” “我知道。”沈倪点头。 他又擦去另一侧泪痕,说:“我只有你了。” 沈倪曾经相信,江以明遇上沈清会更好,所以她是为了jiejie,也是为了他选择退让。 他现在的模样,让她顷刻间信念崩塌。 他一点都不好。 这是沈倪能感知到的。 她不哭了,就睁大眼睛看着他。 眼泪滑过的地方一半被他擦拭干了,一半被风吹干了。她觉得脸皮板得有些疼。她低了下头,把下颌藏进高领毛衣里,瓮声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他不说话。 沈倪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抱了他一下:“我没有不理你。” 她在心里说,明明你也不理我了,你先拉黑了我。 冬天的夜色氤氲了一层白雾。 把孤独的路灯裹得温柔了几分。沈倪视线越过他,在身后的莹莹灯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就想:这样的寒夜,要两个人才能报团取暖吧。 江以明牵起她的手。 小春天福利院的灯火慢慢从眼前隐去,他们回到镇里唯一那条主干道上。香樟树安静地守卫着小镇黑夜。 树叶扑簌簌地响。 江以明突然说:“以后,我不会回京城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下还有坚定。 沈倪微愣。 她知道一定与他的家庭有关,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她听到江以明的声音落在耳边。 “没和你讲过我的事情吧。” “……没。” “那你,就当听一个故事。” 说实话,江以明讲故事的能力很差。 他太平静了。 那么多光凭想象就让人愤慨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平淡得宛如一杯白开水。但这并不妨碍沈倪以极强的代入感,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她和江以明不一样。 如果是她,她一定会拿到巨额遗产,而后当着对那笔财产还心存幻想的那些人的面,全部、统统、一分不剩全捐赠出去。 让他们看得见,摸不着,让他们难受得如万蚁噬骨。 江以明太温柔了。 沈倪忽然找到了一个jiejie比不上她的地方。 她能在江医生被欺负之前站到他前面。她足够凶,脾气足够坏,足够来护着他。 沈倪借着路灯的光细细打量他。 他瘦了好多,精神也颓了,下颌冒出一层淡淡青灰。刚才那种,心脏被人攥紧的感觉又来了。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张了好几次嘴,才成功发出声音:“……你痛不痛。” “不痛。”江以明淡淡带过,“抽过血吗,不痛的。” “那会不会失血过多……” “不会,左手抽,右手回去。只是在体外转了一圈。” 当然不可能像他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