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页
两种世界秩序观的冲突扎根于以色列;巴勒斯坦问题之中。以色列是一个威斯特伐利亚式的国家。1947年,以色列正是依照威斯特伐利亚原则建国的。以色列的主要盟友美国,始终是威斯特伐利亚国际秩序的cao盘手和最大的捍卫者。然而,中东地区的核心国家和派别在不同程度上从伊斯兰教意识的角度看待国际秩序。以色列与其邻国的纠纷有其地理和历史根源,涉及水源、资源、特殊的安全安排和难民问题。在其他地区,类似难题一般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从这个意义上讲,这实际上是一个在从约旦河到地中海的狭小空间内,以巴双方的两种世界秩序观之间能否共存的问题。由于双方对每一寸土地都看得很重,为争取和谈成功,也许需要探索一下是否能做出某种临时性安排,至少能增加实现切合实际的共存的可能性,在最终达成协议前赋予西岸部分地区主权特征。 为启动以上谈判做出努力的同时,中东地区的政治和哲学思考上的演变在西方世界产生了互相矛盾的结果。美国与代表中东各种选项的派别保持了密切的关系:与以色列结盟,和埃及保持关系,与沙特阿拉伯是伙伴关系。当一个区域的主要成员对它们面临的问题采取一致行动时,就会逐渐演变成为区域秩序。然而,在中东地区始终没有达成这种一致。主要当事方在三大问题上意见相左:国内局势的演变,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政治未来,以及伊朗用于军事目的的核计划的未来走向。一些目标一致的国家又不便明言。举例来说,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在伊朗问题上目标大体一致:防止伊朗获得核能力,或在无法阻止的情况下遏制伊朗。然而,两国对合法性的看法;加上沙特阿拉伯十分在意阿拉伯国家的共识;决定了两国无法正式提出这一观点,甚至无法挑明。这就是为什么中东大部分地区仍然十分纠结,既恐惧圣战又害怕对付圣战的部分根源。 本章讲述的宗教和政治冲突的种种后果,表面看上去像是迥然不同的问题,实际上它们都反映了对政治合法性和国际合法性新含义的深层探求。 沙特阿拉伯 不无历史讽刺的是,中东各国动荡不安期间,西方民主国家最重要的盟友之一,是一个国内体制与它们几乎毫无共同之处的国家;沙特阿拉伯王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它站在了盟国一边。自从那时以来,沙特阿拉伯在大多数区域安全行动中始终是一个伙伴。这种关系显示了威斯特伐利亚国家体系的特殊性,即差异如此之大的社会可以通过正式机制为了共同目标互相合作,而且通常双方都获益匪浅。换一个角度看,这一关系遇到的困难涉及探索当代世界秩序时面临的一些主要挑战。 沙特阿拉伯王国是一个传统的阿拉伯;伊斯兰国家:既是部落性质的君主制,又是一个伊斯兰教神权政体。自从18世纪以来,抱成一团的两大家族构成了该国统治集团的核心。来自沙特家族的一位君主,统领基于古老的相互忠诚和义务的一个复杂的部落关系网,居于政治体制之首,控制了王国的内政和外交。主要来自谢赫家族的大穆夫提和长老委员会是最高宗教权威。国王试图通过扮演两大圣寺(麦加和麦地那)监护人的角色弥合两大权力分支之间的鸿沟。这不禁令人想起担任护教者的神圣罗马皇帝。 宗教表达的狂热和纯正深植于沙特阿拉伯的历史中。数百年来,这两大家族曾几次建立或重新统一了沙特王国(18世纪40年代、19世纪20年代以及20世纪初),每一次都承诺根据对伊斯兰教教义最严格的解释,治理伊斯兰教的诞生地和无比神圣的圣地。沙特的军队屡屡四面出击,通过一波波的征服战争统一了阿拉伯半岛的沙漠和山川。这与当年建立了第一个伊斯兰国家的圣战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而且发生在同一块土地上。宗教上的绝对主义、军事上的出其不意、精明的现代政治谋略,在伊斯兰世界的腹地塑造了这个对于伊斯兰世界命运具有举足轻重意义的王国。 今天的沙特阿拉伯脱胎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土耳其统治。当时伊本middot;沙特再次统一了分布在阿拉伯半岛上的一些封建王国,通过家长制式的效忠和宗教信仰把它们维系在一起。自从那时以来,王室始终面临艰巨的任务。在它的统治下,既有依然过着传统的游牧生活、对国王绝对忠诚的部落,也有规模接近;有的地方超过了;西方一些大都市的人口密集的城市,虽然这些城市位于寸草不生的荒漠上,看上去像是海市蜃楼。一个具有半封建性的对等义务意识的中产阶级开始形成。在极端保守的政治文化限度内,掌权的王室成员将君主制和一种共识体系结合起来。在此体系下,庞大的王室家族的远亲对决策拥有一定的发言权,普通公民也逐渐获得了参与公共生活的部分权利。 伊斯兰教和尊重传统权威这一纽带,将数百万外籍劳工;巴勒斯坦人、叙利亚人、黎巴嫩人、埃及人、巴基斯坦人和也门人;连接到了一起。每年同一时间,几百万穆斯林从世界各地涌到沙特阿拉伯朝觐;前往麦加履行先知穆罕默德生前制定的宗教仪式。每一个身体健康的信徒一生中至少要去麦加朝觐一次。这一证明自己信仰的义务使沙特阿拉伯具有独特的宗教重要性,同时每年也给它带来了其他国家没有的接待方面的巨大挑战。与此同时,巨大石油蕴藏量的发现使沙特阿拉伯一跃成为这一地区无人能及的首富。由于这个国家人口稀少,没有自然的陆地边界,一个主要产油区的居民又是政治上若即若离的什叶派少数族裔,骤然致富给该国的安全造成了隐含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