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页

    可是,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些事情;我想了很多。在墓地里,有的人会大声地祈祷,有些人则始终保持沉默。有些人说:lsquo;黄土地,请你裂开一条缝。黑夜啊,请你睁开眼。森林也许会开眼,但是沙子永远不会。我轻声问道:lsquo;伊凡,伊凡,我怎f能活着呢?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无论是有声的答案,还是无声的,我都没有听到。

    我并没有需要为之哭泣的人,所以我就为所有人哭泣。我为陌生人而哭。我要走进坟墓,我要和他们说话。

    我什么人都不怕;不怕死人,也不怕动物,我谁都不怕。我的儿子从城里来,我的所作所为令他十分生气:lsquo;你为什么要坐在这儿?要是那些强盗冲进来杀了你怎么办?可是,他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房子里有一些枕头。在一个简单的房子里,枕头就是你的主要家具。如果小偷想进来,就在他刚把头从窗子里伸进来的那一刻,我就会用斧头让他人头落地。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做的。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上帝,或者,这里有其他神灵,但是这里住着一些人,而我还活着。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为什么会爆炸?有些人说,这全都是科学家们的错。他们从上帝的手里抢面包,而现在,上帝在天上哈哈大笑。我们却成为了科学家们的替罪羔羊。

    我们住得一点都不好,从来就不好。我们过得并不太平。我们总是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一切就像回到了打仗之前,他们到我们这儿来抢人。他们开着黑色的汽车冲进村子,从地里拖走了三个男人,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心中总是充满了恐惧。

    可是现在,我们自由了。近年的收成很好,大丰收。我们过着男爵一样的富裕生活。

    除了一头奶牛,我己经一无所有。假如他们不发动另一场啤争,我愿意把这头奶牛上缴。我恨透了战争!

    在这里,我们见证了一场超越一切战争的战争;切尔诺贝利。布谷鸟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喜鹊也瞅啾地直叫唤,玫瑰花开得异常灿烂。它们还能繁殖下一代吗;谁知道呢?一天早上,我透过窗户,向院子里望去,几只野猪正在拱地。它们全都是野生的。你可以让人在某个地方重新定居,但是你却不能限制麋鹿和野猪的生活范围。水也从来都不会接受堤岸的束缚,它会沿着土地四处流淌,一直流到地下。

    我很疼,姑娘们。哦,真的很疼!让我们保持安静吧。他们会静悄悄地把棺材抬到你的床边。一路上,他们都很小心,尽量不让它碰到门、床等任何东西,以免发出碰撞声。不然,你就必须等到下一个人死。上帝啊,请你记住他们的名字吧。愿你的国降临。请让祈祷者在他们下葬的地方为他们祈祷。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不缺;包括坟墓,到处都是坟墓。笨重的卡车正在工作,和它一起工作的还有体积庞大的推土机。那些房子正在倒塌。掘墓者正在卖力地干活。他们埋葬了学校、指挥部和浴池。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但是这里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弄清楚:人们还有灵魂吗?如果有,又是哪一种呢?还有,他们是如何适应另一个世界的呢?我的爷爷用了两天的时间才离开这个世界,而我则一直躲在壁炉后,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他的灵魂会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吗?我跑出去给奶牛挤奶;然后,又跑回来,大声地叫他。他躺在那儿,眼睛还睁着,可是他的灵魂已经飞走了。又或者,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呢?

    有一位年迈的老太太曾经许诺说,我们都将获得永生。我们祈祷。上帝啊,请赐予我们力量,让我们战胜生活中的苦难,坚强地活下去。

    什么是辐射

    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连好几天早上,我们都在自己家的花园和地

    里发现了一些窒息而死的鼹鼠。谁杀死了它们?这些小动物通常都只待在地下,很少到地面上来活动。它们是被某种东西赶出来的。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我的儿子从戈梅利打来电话:那些五月金龟子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什么虫子都没看到,甚至连蛆都看不到了。它们全都藏起来了。

    蚯蚓呢?

    如果你能在雨天发现一条蚯蚓,你的小鸡们一定会非常高兴。但是,地里一条蚯蚓也看不到。

    这就是最旬的迹象。如果你既看不到五月金龟子,也找不到蚯蚓,那就意味着你那儿的辐射很强。

    辐射是什么?

    mama,那是一种能致命的东西。告诉姥爷,你要离开了。你会和我

    们住在一起。

    可是,我们还没有给花园播种。

    如果所有人都很聪明,那么,谁来扮演那些愚蠢的角色呢?核电站

    着火了;是的,着火了。大火只是暂时的,当时,没有人为此而感到害怕。他们对原子能一无所知。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而我们就住在核电站旁边,鸟儿们从核电站飞到我们这儿只有30公里的路程,即便是驾车走高速公路也才不过40公里。对此,我们一直都很满意。你可以买一张车票,然后乘车去那儿;那里什么都有,繁华得就像莫斯科。便宜的萨拉米香肠,商店里总是摆满了rou。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能在那里买到。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