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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里,可是我却不能把我可爱的儿子抱在怀里。我需要先喝50克至100克伏特加,才能把他举起来。 博物馆里有一个部分专门介绍在切尔诺贝利执行飞行任务的直升机飞行员。在那里,你会看到沃多拉兹斯基上校的名字。他是俄罗斯的英雄,现在长眠于一个名为祖科夫?拉格的白俄罗斯村庄里。当他摄入了超过规定剂 量最大上限的放射性物质后,他本可以立刻离开那里,但是他留了下来,又为他们培训了另外23名直升机飞行员。他本人总共执行了120次飞行任务,运输了重达230吨的货物。在距离核反应堆300米的空中,他平均每天飞行4到5次,而他机舱内的温度更是高达60摄氏度。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无数袋沙子从空中撒下的时候,地面上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执行这项任务的人每小时摄入的放射性物质高达1800伦琴。飞行员还在空中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辐射的存在。为了命中目标;一个充满火焰的大坑;他们会把头伸出机舱外,用裸眼测量距离。因为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在政府委员会召开的大会上,人们每天都在简单地重复同样的话:我们需要为此牺牲两至三条生命。至于这个,一个人的性命就够了。同样的话每天都在重复。 沃多拉兹斯基上校死了。在标明他所摄入的放射性物质剂量的医疗卡上,医生们写道:7贝克。可事实上,这一真实数据应该是600贝克! 还有那400名奋力工作,在核反应堆下面开凿通道的矿工呢?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按照工程师的要求,他们需要一条隧道向地下注入液态氮,从而使核反应堆周围的土地迅速冷却冻结,不然,地下水就会涌入核反应堆。于是,来自莫斯科、基辅及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矿工们随即赶到了这里。我从未在其他地方读到或看到过任何关于他们的信息。但是,他们就在那里,在核反应堆下面,赤裸着上身,在高达55摄氏度的环境中工作。他们四肢着地,在狭窄的坑道里推动小车前进。險道里的放射剂量高达几百伦琴。现在,这些人的一只脚己经迈进了天堂。可是,假如当时他们自私一点,没有那样做呢,情况又会如何?我把他们当成是战争中的英雄,而不是受害者,尽管这场战争本不应该发生。他们将切尔诺贝利事件称之为事故、灾难,可是,那就是一场战争。切尔诺贝利纪念碑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战争纪念碑。 有些事情我们并没有展开讨论,这正是我们斯拉夫人的谦逊之道。但是,既然你正在写书,你就应该知道这一切。那些在核反应堆及其附近工作的人,在从事火箭技术工作的人当中,这已经是司空见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的泌尿生殖系统都会出现功能性障碍。可是,没有人会大 声地清楚地把它说出来。这样做是不被大众所接受的。我曾经陪同一位英国记者采访过一段时间,他提出了一些非常有趣的问题,尤其是关于这一主题的内容;他对于故事中的人性内容十分感兴趣;人们在家中会怎样,他们的家庭生活如何,他们的私生活又如何?然而,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抱着诚实坦率的态度与他探讨这些问题的谈话者。他要我去把一些直升机飞行员召集起来,然后和一些男人们一起与他们展开对话。他们来了,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退休了,尽管他们当时还只有35岁威40岁,还有一个人拖着一条残缺的腿赶来了;辐射软化了他的骨头。但是,他还是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赶来了。这个英国人问了他们一些问题:现在,你和家人相处得如何?和你的妻子呢,你们之间的关系融洽吗?飞行员们沉默了,他们来这儿是为了告诉人们,在那里,他们每天都要完成五次飞行任务,然而他想了解的竟然是他们的妻子以及她们现在的情况?这算什么问题?于是,英国人开始挨个提问,结果他得到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我们很健康,政府很重视我们,我们的家庭生活很融洽,家人相亲相爱。没有一个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真正对他敞开心扉,说出实话。他们走了,我感觉他被彻底打垮了。现在,你明白了,他对我说,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你们?你们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那次会面的地点是在一间咖啡馆里,为我们服务的两名女服务员都非常漂亮。他对她们说:你们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她们满足了他的要求。他说:你们想结婚吗?想,但是不是在这里。我们都希望能嫁一个外国人,这样我们就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她们的坦诚让他变得更加勇敢:呃,你们有伴侣吗?他们怎么样?能满足你们吗?你们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对吗?你已经看到滅些男人了,女服务员笑着说道,直升机飞行员?身高6英尺。身上戴满了亮闪闪的军功章。在被那些主席团成员接见时,他们都表现得很出色,可是在床上那就另当别论了。那个英国人给这两个服务员拍了照片,然后又对我说了相同的话: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你们了吗?你们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我和他一起去了隔离区。据统计,切尔诺贝利周围一共有800个废物掩埋点,而这一数字也早已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数据。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些造型奇异的工程结构,然而最终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些极其普通的沟渠。沟渠内是一片橙色森林。核反应堆周围方圆150公顷的土地全都被这片奇异的树林所覆盖。(在事故发生后的几天内,核反应堆周围的松树和常绿植物的树叶就全都变成了红色,然后又变成了橙色。)那些沟渠里埋有成千上万吨金属和钢铁,还有各种管道、特殊服装以及水泥结构。他给我看了一张刊登在一本英国杂志上的俯瞰全景图。在图片上,你可以看到不计其数的汽车、飞行设备,以及多得数不胜数的消防车和救护车。最大的一块墓地就坐落在核反应堆旁边。尽管现在距离这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但是他仍然想拍一些关于那块墓地的照片。他们向他保证,如果他能弄到墓地的照片,他们将会付给他更多的钱。为此,我们四处奔走,不断地拜访各位官员,有的人没有照片,有的人又无许可权。为了照片,我们辗转于各处,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那座墓地己经不存在了。它现在只存在于他们的账本里;很久以前,那块墓地里的东西就被瓜分了,然后被运到了市场上,那些拆下来的零部件现在正存放于集体农庄以及人们的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偷走并运出了隔离区。对此,英国人表示无法理解。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然而他不相信我。事实上,就连我自己,当我读到那些最勇敢的人写的文章时/我也同样会表示怀疑。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这也是一个谎言呢?关于这场悲剧的评论已经变成了一种陈词滥调。这甚至已经成了我们相互问候的一种方式!就像田里的稻草人!(这时,他看上去显得极度失望,然后就一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