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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衍便起了身,只道“晚些时候再来。”

    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上,媚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换他来?换他来讨好她?

    .....

    黄昏时分,裴衍才从繁忙的政务里抽了身,出了宫,便要往南城客栈而去,冷不防撞见了阿绯。

    她脊背挺直,孤高的站着,见了人,低低问了句:“肃之哥哥,听说你回绝了圣上的赐婚?”

    “是。”裴衍答的果决,默了一瞬,又道:“阿绯,王御史家嫡长子安远,为人磊落,才貌俱可,难得的是倾慕你许久,我多方查看,可为良配。”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像,递了过去,却被阿绯一把打飞了,有片刻的歇斯底里:“肃之哥哥,你要我嫁给旁人,你竟要我嫁给旁人!”

    裴衍瞧着眼前的人,起了些微的歉意,却也只能歉然道:“阿绯,我不晓得你等了我这许久,我心里惭愧。可我遇见林媚生才知,我对你并非男女之情,断不能再毁你一生。”

    甄绯身子有些抖,过了许久才一点点冷静下来。

    她忽而冷笑,从袖中掏出几张票据,手一扬,便扔至裴衍怀中:“肃之哥哥,你怕是不知你这娇妻的真面目。”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妻子为给你凑赶考的费用,典当了母亲的遗物。”

    她往前走了几步,话语里带了怜悯:“可是哥哥不知,你这典当母亲遗物的妻子,却家私颇丰啊,你瞧,这钱庄里存的银票也不止百两了。”

    她说完,将眼里那几滴泪逼了回去,急急转了身,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待下去。

    裴衍将手里的票据翻看一番,忽而有些心慌,默了一瞬,抬脚去了翰林院。

    扬州鹿鸣宴当日,那位戏称要给他尝醉仙草的学子也中了进士,现在翰林院当差。

    他从翰林院出来时,脸上是莫测的阴郁,站在暗沉的巷子里,许久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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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掉马进行时(二)

    裴衍在寂静的巷子里站了许久,唤张申去请了京中有名的妇科圣手张娘子。

    张娘子四十岁许,同裴衍去到南城客栈时,正好碰见那位娇媚的小夫人携了婢女的手归来。

    她从医二十几年,经手的姑娘妇人不计其数,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瞧了一眼便断定,这夫人还是个处子。

    裴衍背着手,声音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寒,问:“张娘子可敢保证?”

    “自然,这点事老身还是敢打保票的。”张娘子拍着胸脯,一副笃定的姿态。

    裴衍没作声,只摆摆手让张申赏了银子。

    他踌躇了几瞬,脚步有些沉,去堂下带了瓶醉花阴,进了客房。

    媚生正用晚食,见了人欠了欠身,也不多言。

    裴衍瞧着灯下这张娇媚的脸,总觉得瞧不真切,这副娇憨的明媚下到底藏了张怎样的面皮?

    他不动声色的坐了,将绹索龙纹壶往桌上一放,道:“尝尝这果子饮。”

    扬州的果子饮乃是鲜果取汁,冰镇而成,很是爽口。

    媚生只当他带来的是此物,当即取了个白瓷盏,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下。

    “这京中的果子饮倒是比扬州的醇厚一些。”她喝的甚是满足,说完又斟了一杯,细细品味。

    这醉花阴乃取西域浆果酿造而成,滋味虽甘醇清甜,却后劲颇大。

    媚生饮下两盏,一张小脸儿便染了桃花色,眼儿雾蒙蒙,身子也益发软糯,醺然之态毕现。

    正云里雾里,忽听裴衍道:“林媚生,鹿鸣宴那日,你在我临行前的茶水里下了醉仙草。”

    他声音冷清,语气里是不容辩驳的笃定。

    媚生歪着小脑袋想了一瞬,极是诚恳的点点头。

    裴衍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想起她明媚的笑,凄楚的泪,一时竟不能辨别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由哑着嗓子问了句:“林媚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对我可有过真情?”

    真情?媚生有些迷茫,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也不能体会这其中奥义。

    她从小小一团起,便跟着树妖婆婆晃荡,没人教过她,真情是何物。

    裴衍瞧着她迷惑而苦恼的神色,心里止不住的发寒,低低问了句:“既无真情,你缘何执意留在我身边?”

    “自然是要抱大腿啊。”

    媚生觉着自己真是识时务的俊杰,不禁扬起小脸儿,颇得意道:“你日后可是权倾朝野的首辅,抱紧这粗大腿,自然有享不尽的世间繁华。”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裴衍咬住后槽牙,压下心里一股股的愤怒。

    不对,她又缘何知道自己会是日后的首辅?

    裴衍自斟了一杯醉花阴,一饮而下,瞧着她迷蒙的眼,问:“你又如何笃定,这一介书生,会是日后的首辅?”

    “我呀,我知道的可多了。”

    她一脸得意,小手儿勾一勾,附在裴衍耳边道:“我还知道当今圣上有隐疾,是生不出子嗣的,现下虽看着强健,却已是强弩之末,等明年一去,你只需扶太上位,便能只手遮天了。”

    这短短两句话,却在裴衍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殷臻战场上伤了根本,再不能有子嗣,只此事,天下间,也只他与殷臻清楚,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