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

    和张家退婚这事也确实不是李夫人的本意。

    自从潘知州(已经被贬为知州, 以后都用知州称呼)强要送梅婷参选后,李夫人就已经与潘知州离心离德。

    等回到扬州,李夫人先从娘家那弄了一份绝子药, 下在汤里, 偷偷给潘知州喝了, 以此绝了他再有庶子的可能。

    李夫人一看潘知州的脸,就想起去岁中秋宴上,他甩了脸子走人时的狰狞模样。再想到外头人送来的两个貌美丫头, 心中更是膈应得很。

    她懒怠再与潘知州虚以委蛇,同桌吃饭同床睡觉,装作一对恩爱夫妻。

    所以就借口说再有两年, 梅真也该去下场试一试乡试,正是关键的时候。

    他独自一个在金陵书院,恐无人照管出了事。自己去陪读两年, 也好保证梅真一举中第,光耀门楣。

    潘知州一听大喜,有拿出一万两银子来给李夫人, 说夫人只管随意花销。

    李夫人心中冷笑, 面上感激, 也并不问这银子哪来的。只管一顿收拾了东西,自去金陵陪儿子。

    谁知就出了事。李夫人想来真是后悔, 没有好好留在家里看住潘知州。明知他银子来路不正, 也不查访, 还心安理得的花销。

    张家出事时, 她在金陵一无所知。等到重阳假日回了家, 她和梅真才知原来潘知州已经与张家退婚了!

    不说李夫人心中如何惊怒, 就说一向谦恭孝顺的梅真都第一次反驳了他的父亲。

    “虽说婚姻大事, 父母做主。只是张家姑娘终究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子,为何父亲退婚之前,也不与母亲和我知会一声?”

    潘知州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怒道:“你也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知道,听命便是,还在这说什么!”

    李夫人此时起身,正对着潘知州,问道:“既然是‘父母之命’,老爷是父,我是母,为何老爷也不和我知会一声?还是说只当做家里没有我这个人了?”

    潘知州被李夫人的目光刺得心虚,硬撑着道:“告诉你,你们妇道人家,妇人之仁,必然会反对。我自去命人送了退婚书,利利索索,这才像个样子!”

    “梅真前程远大。那张家眼看就起不来了,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好可惜的!”

    李夫人眼中盛满失望之情,冷笑道:“我是妇人之仁,老爷确是直接失了仁义之心!”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虽然梅真和张姑娘还未成亲,但庚帖已换,两家就是亲家!”

    “亲家遭了难,咱家不帮也就罢了。人家张同知不过下狱,还没判刑,老爷就这么急着退婚。”

    “这外人看来,咱们潘家就是不仁不义之家!你潘有德,就是不仁不义之人!”

    潘知州被李夫人说得满面红涨,站起身来走到李夫人跟前,扬起手就是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想起,却落在潘梅真的脸上。

    潘梅真看着父亲一脸凶意,朝母亲走来,情急之下只能舍身提母亲挡了这一下。

    潘知州盛怒之下的一掌,打得潘梅真这十五岁的小伙子都踉跄了一下,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夫人见儿子挡在面前替她挨了这一下,忙把梅真拉过来看了一眼,旋即双眼冒火,怒道:“好好好,你也倒真下得去手!”

    潘知州见儿子口角流血,本还有些心虚。听得李夫人此言,心虚却又变成了理所当然。

    他食指颤抖的指着李夫人道:“夫打妻,父打子,本就天经地义……”

    李夫人还想挺身与他对峙,却被梅真拉住道:“娘,咱们快些去张府,找冯夫人说明才是。”

    潘梅真心焦得很。相识几年,他自知婉燕meimei是何样性子。若是此事不说开,日后他和婉燕meimei就再无可能了。

    潘知州冷笑一声:“张家早已经离开扬州,去京中求情了。我好心告诉你们,可别扑了个空。”

    李夫人这才知他怎么敢私自退婚,原来是算准了她和梅真回来之后无法挽回。

    见梅真面色灰暗,李夫人拉着他,朝潘知州皮笑rou不笑道:“我们娘两个多谢老爷。”说完,便拉着梅真一气回了正院。

    门口等着的丫头婆子们听见里头吵嚷声,巴掌声,都心惊胆战,一个个面面相觑。

    被李夫人留在家里看家的管家婆子更是心虚。老爷找张家退婚这事,瞒得过扫洒婆子和夫人院中的丫头,可瞒不过她们管家人。

    只是老爷说了,谁要敢和夫人送信,就全家发卖到山沟里去。

    虽说她们也忠心夫人,但夫人不在家几个月,两位新的小娘子给她们的赏赐不少。

    财帛动人心,威逼断人路。是以竟无一个知情人报给夫人。

    见夫人拉着半边脸肿了的少爷出来,那管事婆子想上去说个两句,被夫人一眼看了回去。

    阿弥陀佛,吓死个人!夫人那眼神看她好像是个死人一样!

    管事婆子心虚之下,不敢再跟。

    趁人不注意,她偷偷溜到家中去,拿出得的银子东西,命她丈夫儿子:“快把这都好好收起来,别叫人再看见了!”

    李夫人一面给梅真上药,一面发狠道:“你今儿就收拾东西,往京中去!告诉冯夫人和婉燕,这事不是你我本意。”

    “若是张家愿意,咱们日后双倍聘礼,聘请婉燕回来。若是张家不愿意,到时候婉燕出阁,我把她当闺女,陪送她一副嫁妆!”

    梅真忍了一日,眼中终于流下泪来:“娘,婉燕meimei会不会从此再不理我。”

    李夫人起身道:“你堂堂男子,总要去试试,才知道成还是不成。”

    说着,李夫人开了匣子取出两千两银票,塞给他道:“一会我给你打点几个精细人跟着,路上不要舍不得银子。”

    “冯夫人是京中清远伯府嫡女,一等神武将军之妹。她既然上京,十成十会住在兄嫂家中。”

    “你见到冯夫人和婉燕,替我致歉。等到过年,梅婷有假。你把梅婷接出来,你们两个好好过个年罢。”

    “再别忘了往林尚书府中走一遭,谢谢苏夫人对梅婷的关照。”

    潘梅真收好银票,问道:“娘不去见见meimei?您独个留在家中,我怕……”

    李夫人坐下叹道:“我才走了几个月,家里已经乱成这样。我再走个一遍半载,只怕这个家已经不认识咱们母子了。”

    “你爹他虽然混蛋,可我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为他生育两女一子。好不好的,他还敢杀了我不成?”

    梅真还要再劝,李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急匆匆的推门进来,焦急的说道:“夫人,不好了,老爷吩咐门上不准让夫人和少爷出门。谁若是敢放你们出去,就要拿他是问呢!”

    李夫人已然怒极,说出来的话反倒十分平静,甚至对丫头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你先出去罢。”

    丫头抬头看看夫人脸色,忙退了出去,还掩上门。

    李夫人慢慢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当年嫁给你爹,带来了两房陪嫁,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都嫁人了。一个,哼,现在已经是家里的总管事,把她留在家里看家。这么大的事,她竟一点儿风声也没透给我。”

    “另一个给你爹做了姨娘,现在也管不上事。”

    “两房人家……一房留在山东老家看着屋子,另一房倒是跟过来,我给他钱,让他开了个药铺,也不在府上。”

    说着,李夫人叹了一声:“这府上,再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梅真虽然能带着小厮,夜半翻墙而去。但是他一走,父亲已然这样,母亲又改如何自处?难道去找jiejie帮忙,请姐夫家里来人么?

    这样潘家就彻底成笑话了。

    梅真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口出不孝之言:“父亲真是好计谋!”

    算准了母亲和他都不会坐看潘家名声扫地!

    从此日之后,潘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梅真万事不管,只管埋头发奋苦读。盼着这一科中了,便能有底气和父亲说话。

    李夫人则暗暗筹划着府中谁可以拉拢,谁可以分化。准备替自己和儿子找个机会,

    左右府里已经这样,不如一走了之。潘有德拿准了她和梅真不会坏了潘家名声,难道他自己舍得把大好前程的儿子毁了?

    梅真可是十四岁就中了一等禀生的人。他就算真狠狠心毁了梅真,再生一个也生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李夫人就庆幸自己给潘有德下了绝子药。

    不然这时候,若有个庶子或是怀孕的姨娘,谁知道这人能干出什么来。

    但还没等李夫人买通下人,潘府也被官兵围起来了。

    就算心中再恨,到底也是一家人。李夫人和潘梅真等了十几日,终于等来了潘有德收受贿赂,降职两等到岭南去做知州的结果。

    李夫人和潘梅真母子两个,看着出狱之后形容枯槁,看上去宛若五六十岁的潘有德,心里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想讥讽两句,又觉得好歹二十几年夫妻情分。现在他这个样子,着实可怜。

    想安慰两句,心里的坎又万万过不去。

    思量再三,李夫人才想说话,说我跟着你去岭南,让梅真回山东老家找他祖父祖母去。

    这孩子过两年就要上场,岭南多烟瘴,若是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只是她才要张口,就听潘有德沙哑着嗓音张口道:“家中还有的钱,我拿三成去岭南。剩下七成,夫人拿着,回老家和梅真读书去罢。家里一应东西产业下人,都由夫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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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哦,下午两点前奉上~

    因为后面潘梅真,张婉燕还有好多人都还有戏份,所以这里介绍的就详细一些~

    大家不用担心完结啦,这本书最起码会写到黛玉成婚嘿嘿嘿=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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