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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振翅,或许会带来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一九九八年,城市中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除夕夜零点,每家每户都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云霄。

    林敏芝牵着季眠来到院坝,踩在雪地里,母子俩一起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烟花。

    平时尖酸刻薄的街坊邻居在这一刻也放下了对林敏芝的嘲讽,纷纷热情地给季眠送了糖果,还夸他争气,能坚持,长得可爱。

    季眠收了糖果之后,不像其他小孩儿一样没礼貌的一哄而散,而是认认真真地给每一个人说了“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四十岁的叫jiejie,五十岁的叫阿姨。

    哄得一帮妇女们笑得牙都没了,被小帅哥喊jiejie,不管年纪多大的女人都心肝儿乱颤。

    夸季眠的声音变得真诚起来,一丝阴阳怪气都没了。

    几个平时碎嘴的婆子频频望向季眠,十分惊讶:

    “敏芝家的小孩儿真的是弱智啊?我怎么看着挺乖的。”

    “是啊,比我们家云宝争气多了,每天都跟着小张跑步的,身体也好了。”

    “都没看见他跟以前一样经常摔跤啦。”

    “哎呀还不是人家敏芝教的好,看看,多有礼貌……”

    “呸,教的好又怎么样,林敏芝还不是个没男人要的赔钱货!”

    “要我说,一个女人要这么能干做什么,还是得要个男人啊……”

    窃窃私语的话传到林敏芝耳朵里,林敏芝一笑置之。

    放在几个月前,她或许会被这话重伤。

    但如今,她的生意正在一步一步的变好,眠眠也能开口说话,金钱和未来带给了她底气,林敏芝到觉得这些碎嘴子可怜。

    靠男人,靠得住什么。

    鞭炮放完,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呆不住人,街坊邻居打过招呼,就各回各家。

    季眠从刚开始就一直急匆匆地在玩耍的小孩中寻找苏珞瑜,他想自己或许可以早一点提醒苏珞瑜,让他去找傅沉俞,这样一来,傅沉俞也能少受点苦。

    结果找了一圈,看到了徐才他们,愣是没看见苏珞瑜。

    季眠有点儿困惑。

    林敏芝蹲下身:“眠眠,我们也回家好不好?在找什么呢?”

    季眠摇摇头,过了会儿,他轻声细语开口:“mama,苏珞瑜呢。”

    林敏芝顿了一下,她没想到季眠现在还能记住同学了。

    这是不是说明……季眠自闭的情况又好了一些?不但能开口说话,还能认识同学?

    他是不是,想要交朋友了?

    心底的惊喜一闪而过,林敏芝连忙道:“眠眠想找小朋友玩吗,过完年好吗?苏苏他们家今早去走亲戚了,要后天才回来。”

    话音刚落,季眠猫儿一样的眼睛瞪得圆润无比。

    林敏芝还没明白他儿子怎么这么大反应,季眠就已经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林敏芝,她慌张道:“眠眠!”

    季眠都不知道自己两条腿是怎么迈开的。

    他跑到傅沉俞家门口,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心凉了。

    傅沉俞家住在老街比较好的房子里。

    走廊空空荡荡,一眼就望到了底。

    果然,空无一人。

    季眠找遍了楼梯、角落,没找到傅沉俞。

    他又着急忙慌的从筒子楼里跑出来,凌冽的风雪刮了他一身。

    这么大的雪,傅沉俞能跑到哪里去!

    季眠此刻甚至忘记傅沉俞是他未来仇人的念头,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凄惨无依的五岁小孩。

    这一刻,他无比自责,毕竟自己明明知道傅沉俞今晚要受许多折磨,但他当时依旧选择放任不管,选择让苏珞瑜来救他。

    结果苏珞瑜今晚竟然不在老街!

    人命关天的事情,他怎么能这么草率!

    季眠咬咬牙,转头就往外面冲,结果撞到了跟着他后面跑来的林敏芝。

    林敏芝猛地一摸他,衣服上全是雪水,湿透了。

    胸口、裤脚到处都脏兮兮,沾着雪泥,估计是跑太急摔了一跤。

    一眼望下来,把林敏芝给心疼坏了!

    季眠毫无知觉,着急地扯着林敏芝的袖子:“mama,找人。”

    林敏芝有心生气,却在看到季眠焦急且惨白的脸色时,表情凝重起来。

    儿子找人?找谁?用得着这么着急?

    没等林敏芝想明白,母子俩就在公共电话亭旁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地上。

    他浑身都被冰雪覆盖了,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林敏芝瞳孔微缩,“呀”了一声,连忙放下季眠。

    季眠的心砰砰跳,凭直觉就知道倒在雪地里的是傅沉俞!

    于是,他一得自由,就迈开小短腿往前狂奔。

    林敏芝急忙道:“眠眠!”

    这一声,唤起了傅沉俞的片刻清醒。

    他手里握着写着宁倩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已经不翼而飞。

    傅沉俞记得自己想到公共电话亭给mama打电话,可是雪太大了,他又冷又饿,眼皮子重的根本就睁不开。

    明明下着大雪,他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诡异的guntang。

    电话拨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

    后来,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缓缓地蜷缩着身体,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