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他心里抱着最后的希望,习惯性拨通了严雪宵的电话:“你还能借我钱吗?”

    严雪宵站在窗边,俯视着渝城遍地山色:“抱歉,没钱了。”

    一旁的阿裴忽然感觉空气变冷,严雪宵对许信的电话丝毫不意外,提早离开比赛会场等待这通电话,语气带着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而沈迟回到房间时正好听到严雪宵这句话,他并没有太意外,只是收起房卡的动作慢了慢,因为他哥花钱向来大方。

    他将房卡装进口袋里,想也没想走到行李箱前,小心翼翼取出夹层中的银行卡。

    他挣的钱大多还给了沈家,攒下的钱并不多,只有一万八千块,其中一万块还是俱乐部发的工资,不过已经是他全部积蓄了。

    刚打完比赛的少年走到严雪宵面前,仰头递出自己的银行卡:“我养你。”

    阿裴看见严雪宵静默片刻竟然收了工资卡,暗想资本家果然是黑心的,连小孩子辛苦攒的血汗钱都要拿,看不过眼走出了房间。

    房间门被叩上,感受到严雪宵的视线停在自己脸上,少年下意识道:“现在卡里还没什么钱。”

    他补充一句:“不过以后会有的。”

    那道视线依然在他脸上逡巡,少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咽了咽喉咙问:“怎、怎么了?”

    严雪宵语气平静:“想亲你。”

    第八十七章

    沈迟立时僵在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握住了,他往回缩可是抵不过严雪宵的力气,一道刺目的疤痕出现在手腕上。

    空气格外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像怎么也解释不了:“不小心划伤了。”

    少年垂下头准备迎接劈头盖脸的责备, 然而听见的却是严雪宵无比温柔的嗓音, 温柔到他的眼圈隐隐发红。

    “你的手是要拿冠军的手。”严雪宵一动不动注视着他说, “永远不要再划伤可以吗?”

    他的胸膛涌上难以言明的情绪,郑重嗯了声,正要抽回手时, 冰凉的吻骤然落在伤疤上, 被细细舔舐的地方像有电流经过,遍体颤栗,少年结结巴巴说:“别亲。”

    “不亲了。”面前的人如同顺毛般摸了摸他的红发:“回燕城处理工作。”

    腕间依然残留着冰凉的触感, 沈迟望着严雪宵离开的背影,顿时紧张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严雪宵轻轻答:“尽量。”

    他目送严雪宵离开房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拿出房卡放在感应器上时, 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套口袋里多了把泛着金属光泽的钥匙。

    华庭的钥匙。

    *

    阿裴看着坐在车后翻文件的严雪宵, 忍不住问:“您真的收了那张银行卡吗?”

    “只是保管。”

    虽然严雪宵的回答光明正大, 但少年也不像乱花钱的人, 阿裴怎么听怎么觉得,分明是不想让沈迟有钱勾搭小女生, 特别是穿白裙子长得清纯漂亮的。

    一周比赛过去, 坐在准备席上的选手们疲惫不少,但在出线压力下,即便最后一天也没有哪支队伍敢放松。

    ttl位居a组第一, 小蜜蜂以六分的微弱差异次之,对于这个结果不少人都颇有微词。

    虽然pdl初赛队伍水平普遍不高,打法尤其混乱,导播镜头都切不过来,看比赛直播的观众的人不多,仍有人在论坛上开贴。

    【乌龙茶】没人注意ttl这支队吗?没看到什么高光,莫名其妙就拿了小组第一,还没第二的小蜜蜂击杀总数高

    立马多了好几个回复。

    【一杯奶绿】状态好圈运好,每局基本都是天命圈,光排名分就能拿十分

    【大红袍】不止圈运,运气也挺好,这么多天没正面撞过小蜜蜂,都是两支队伍打得两败俱伤后出来收人头

    【金桔柠檬】这……也太苟了,忽然希望小蜜蜂队能赢

    【奶盖冰淇淋】希望 1

    刘晓冬坐在解说位上,照常调试了下自己的耳麦:“a组最后一天比赛即将开始,清楚对手跳点后,不知道各队的战术会不会有改变。”

    「小蜜蜂的枪可太猛了,昨天最后一场独狼灭整编,这次没出线也能圈一波粉,ttl苟就一个字」

    「ttl看着不得劲」

    「缩手缩脚的」

    第一场比赛开始,小蜜蜂队改变了固定跳点机场,而是跳在渔村西南方的p港。

    “小蜜蜂在ttl后方。”刘晓冬聚精会神看着屏幕,“ttl撞上小蜜蜂胜算不大。”

    「打起来」

    「正义的小蜜蜂快制裁老狗比」

    「不打不是男人」

    小蜜蜂在p港搜完装备,果然沿着渔村而去,放轻脚步,埋伏在ttl后面。

    “小蜜蜂的枪线已经拉开了,ttl还毫无察觉。”刘晓冬摇头,“两队积分差得并不多,如果ttl开局被灭,局势立马逆转。”

    「ttl大意了」

    「可能没想到小蜜蜂会改跳点,小蜜蜂这么做风险也挺大,毕竟从没跳过p港」

    「打法很小蜜蜂」

    刘晓冬的话音落下,刚从渔村出来向对面山上转移的ttl便受到了伏击!

    习惯了开局平稳的蓝恒骤然一晃,被打到残血:“235方向树后面有人。”

    躲进掩体的许成朝蓝恒身前扔了个烟雾弹,当白雾弥漫便伸手救人,然而没想到手雷接连投来,嘭地在空中急速爆开!

    “漂亮!直接带走ttl两人。”刘晓冬时刻注意着战局,“猛男队名不虚传。”

    「扔得也太准了!」

    「ttl只剩两人了」

    「以这支队的性子,多半要跑路」

    「苟是王道,太太乐会打架?不存在的」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叶宁摸到了小蜜蜂三名队员的背后,直接硬碰硬。

    「上门送快递?」

    「近战一打三只能说勇气可嘉」

    「叶宁胆子太大了,他在pcl打就不讨喜,特别喜欢独来独往,不把队里指挥当回事儿」

    “第一天比赛我就说了,现在主播打炸鱼局太顺手,把习惯带到职业赛来了。”刘晓冬高高在上点评。

    叶宁近战没话说,但小蜜蜂队也不弱,要解决三个敌人太吃力,特别还有一个敌人潜伏在暗处,怎么看怎么都是死局。

    可刘晓冬这句话刚刚说出口,战场上忽然多出一道枪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个人,二楼窗后的late解决完暗处的敌人,抬起枪口精准替叶宁补枪。

    说补枪也不太恰当,因为late手上是一把98k,一枪带走瞄向叶宁的敌人。

    目睹小蜜蜂迅速全灭,刘晓冬久久无言,最后说了句:“ttl配合比我想象中默契。”

    「他们成立还不到一个月吧,为什么能这么默契?」

    「可能因为late枪法好,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之前叶宁在上个队时就不敢这么打」

    「哦要枪法的,酸了」

    「也就这次正经打了一架,前面全靠偷靠苟竟然还能稳住第一,痛心疾首看着老狗比战队冉冉升起」

    沈迟长达四小时都坐在电竞椅上,在比赛结束的那一秒,由于太过专注背脊都僵住了,感受不到任何知觉,隔了一阵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站起身时并未放松,直到主持人朝他们望过来:“恭喜a组的ttl战队拿到决赛入场券。”

    少年朝观众席上看了圈没望见熟悉的身影,捏紧的手骤然放下,看来严雪宵还是没时间,他垂着头走向陈经理包的车,其余队员随后上了车。

    “没想到我们就这么进决赛了。”蓝恒系上安全带感叹,“比赛前我还提心吊胆,搞不好还真能拿冠军。”

    “还早。”叶宁从包里拿出自己泡的枸杞水,口吻客观地分析,“初赛队伍看着多竞争大,但都是没比赛经验的新队伍,实际竞争并不大。”

    叶宁慢悠悠喝了口枸杞水:“决赛最大的对手不是一起出线的十一名队伍,而是十二支上赛季从pcl降级的战队,每支队伍都拥有丰富的顶级联赛经验,那才是真的劲敌,光是分析每支战队就头疼。”

    “回去好好复盘。”

    许成开口。

    坐在前排的陈经理贴心说:“刚打完比赛该好好休息,复盘可以放在明天。”

    不过陈经理的意见被大家习惯性无视,沈迟低着头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接着疲惫地闭上眼休憩,没发现另一边坐着的男人。

    他闭上眼的同时仍想着比赛,叶宁说的话没错,初赛更像是练手,下周他们面临的将是在联盟摸爬滚打多年的对手,每一支队伍都不可小觑。

    累坏的少年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头靠在车窗上不停颠簸,忽然有一只冰冷的手将他抱进怀里,他嗅见熟悉的松木气息,像狗崽崽般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趴。

    当沈迟醒来时,望见男人黑白分明的眼怔住了,他没想到严雪宵真的会来,琥珀色的瞳孔变得亮亮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严雪宵平淡答:“一直在。”

    少年还要说话时发现自己坐在严雪宵腿上,手还揪着对方身上的西服,他的脸登时通红,迅速低头坐回座位上,可眼神控制不住往严雪宵的方向飘。

    车还未抵达机场,坐在副驾驶上的蓝恒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载远总经理许信被要债的杀了,高利贷也敢借,被发现时手机还卡在咽喉响,可惜没救回来。”

    阿裴不由得望向身后的严雪宵,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神情平静,显然对许信的死丝毫没感到意外,如同冷漠的旁观者。

    可阿裴知道许信与严照的死脱不开干系,如果不是严雪宵一次次借钱给许信,许信或许不会再赌,即便赌也没底气向高利贷借滔天的数字。

    他迟钝的脑袋缓缓转动,突然明白过来严雪宵根本没指望许信还钱,要的分明是许信的命。

    阿裴的心中莫名升起惧意,感觉严雪宵更陌生了,半点看不出当初穿白衬衫干干净净的模样,即便一步步看严雪宵从雪夜中走来,仍忍不住想会不会有天严雪宵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一边的叶宁闭目养神:“少看uc新闻。”

    “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蓝恒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仅手机被塞进咽喉,全身上下都是血痕。”

    “内经上说恐伤肾。”奉行养生的叶宁处变不惊喝了一口枸杞水。

    “第二场小蜜蜂是不是跳回了机场?”许成根本没听蓝恒在说什么,专心致志在纸面上复盘比赛。

    而刚睡醒的少年听见新闻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往严雪宵的位置悄悄移了移,又移了移,那股蔓延的阴冷感才消失。

    透过后视镜看见少年的举动,阿裴忧心忡忡,明明严雪宵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