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雪青低叹:“那有什么办法,她也不是头一回如此了,这次,只怕殿下这脚一日不好,她就还会再来。” 荼白悚然。 容央默不作声拨弄着净瓶里的鲜花,待两人停后,坐正。 两人看过去。 容央眼神烁亮:“收拾东西,回家。” ※ 日头渐高,马场上,赵彭金冠华服,策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飒飒奔来,半披在脑后的青丝和翩然广袖一起在空中恣意飘舞。 “姐夫,我刚刚那一球,你看如何?”栏杆边,赵彭勒止骏马,意气风发。 褚怿瞄一眼他头上微微松垮的金冠、鬓角打着结的头发丝、以及沾着泥的金丝如意纹广袖,再次建议:“殿下去换身行头吧。” 赵彭坚持:“不可,这身装束是我昨夜精挑细选的。” 又不是规定穿襕衫不能骑马,怎么偏要他去换,提一次就算了,还提,这真是…… 算了,估计只是他穿不惯,因而也看不大惯罢了。 赵彭翻身下马,把哥舒棒交给钱小令,因道:“姐夫,其实这襕衫吧,日常穿起来还是很自在的,何况比起你这窄袖,更美观不止一二。jiejie素日里就常夸文人雅士们临风玉立,衣袂翩然,姐夫容姿出众,身形挺拔,如果也穿上一身襕衫,定会叫jiejie挪不开眼的。” 褚怿眼皮本是耷着的,等他道完,撩起来,剑眉也缓缓往上一扬:“哦?” 赵彭笑嘻嘻:“嗯。” 褚怿扯唇,目光转动间,眸心一凝。 招展的旌旗底下,一辆华贵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场外,车窗半开,里面的人正朝自己望来。 赵彭认出那马车里的主人是谁了,又惊又喜:“jiejie来了!” 褚怿默然和车中人对视,不应。 赵彭激动道:“定是来看我学得如何,姐夫,我先去了!” 容央行动不便都还肯乘车而来,看重之意不言而喻,赵彭备受鼓舞,当下策马而去。 褚怿抱着臂,慢步走至车窗前。 奔腾的蹄声震荡在马场上,不时有队员传球的号令声传至耳边,容央静静看着窗外人,傲然道:“上来。” 褚怿噙笑,眼往车厢里瞄一眼:“做什么?” 这眼神和口吻都太坏,让容央立刻想起上次他在马车里做过的事情,小脸绯红起来,色厉内荏。 褚怿不逗她了,偏头朝场上示意:“三殿下在打球,一起看看?” 容央淡漠:“有什么好看的。” 褚怿答:“临风策马,衣袂翩然,不好看?” 容央抬眸。 褚怿抱着臂倚车而立,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投往马场,容央顺着望过去,极快在人群里找到处处飞扬的赵彭来。 容央颦眉:“跟个疯子一样……” 明明褚怿打马球时是很飒的,怎么到赵彭那儿就成这样子了? 容央一时还没能找出根源,面前突然有人靠近:“那怎样好看?” 容央对上他一双黑亮的眼,被他压低的声音弄得耳热。 “你上来,我跟你讲。”容央骄矜地把眼挪开。 褚怿把人盯着,勾勾唇,点头。 车身一沉,是他掀帘而入,容央不等他坐下,立刻吩咐启程。褚怿眉峰微微一蹙,意识到大概是中计了。 “拐人?”褚怿坐下,眼往窗外,这方向显然是往山下去的。 容央喜欢“拐”这个词,扬眉:“对,拐你跟本殿下回家。” ※ 马车驶离艮岳,往东而去时,顺便去了一趟小松山上的寺庙。 那日拿给官家的祈福红绸带是褚晏分发给雪青的,今日,容央想专门给官家重求一条。 求来的这条就不再派人送去了,让褚怿帮着系在了寺中的那棵梧桐树上,在树下诚心祷告完后,上车下山。 马车一路往内城方向而去,褚怿道:“怎么突然想回去?” 炎日晒人,容央把撑起的车窗往下拉,挡去烈日,闻言道:“总有人觊觎我,待不下去了。” 褚怿:“?” 容央看他一眼:“不信?” 褚怿唇角微动:“皇后?” 容央震惊于他一猜就猜这么准,不甘地反诘:“你为什么不猜耶律齐?” 褚怿淡然:“因为他不敢。” 容央:“……” 褚怿笑着敛回目光,道:“皇后借殿下上位,城府深沉,殿下走前,该提醒一下仍留在行宫的三殿下才是。” 提及赵彭,容央心绪凛然,道:“他和我一母同胞,虽然看着天真,但都是多谋善虑、精明强干之人,大可不必为他忧心。” 褚怿想着赵彭今日那样子,实在有点难把他跟“多谋善虑”、“精明强干”搭上关系。 容央盯着他脸色,强调:“你不要怀疑。你怀疑他,就是怀疑我。” 褚怿:“……” 是日午后,一行人返回帝姬府,容央不等底下人送上午膳来,支开褚怿后,径直就吩咐荼白、雪青研磨铺纸。 一封书信写写停停,修修改改,总言不尽意,唯恐有失,荼白在边上看着得于心不忍,有意支援:“殿下写什么,这般艰难?” 容央咬唇:“给赵彭提几个醒。” 荼白恍然又茫然:“不是说怀疑三哥,那就是怀……” 噤声时,为时已晚,荼白悻悻:“奴婢失言,请殿下恕罪。” 容央斜她一眼:“去外面给我盯着驸马,信没送出去前,不许他进屋!” 褚怿一只脚踩上石阶时,正巧听到这气势汹汹的一句,以至荼白出来时,两人都各有一番不能言表之苦。 荼白先是用眼神恳求:驸马…… 褚怿随后也用眼神成全:你守,我走了。 ※ 是夜,伺候着帝姬沐浴完的荼白报恩道:“殿下,一会儿要去把驸马请来吗?” 容央懒洋洋捧着书,明知故问:“请来做什么?” 荼白讪笑:“自然是同殿下共枕,伴殿下入眠了……” 缀锦阁里的两夜,两人都是同着房的,且听雪青说,半夜里还叫过水了,这回来后再分,怎么都说不过去。 容央藏在书页里的眼睛微微亮起来,手把书翻一页,矜贵道:“为什么偏要我去请,他就不会自己来吗?” 荼白不能眼睁睁看着报恩的机会白白错过:“可大婚后殿下不是下过令,没有您的允许,驸马不可入主屋一步么?” 容央眉微扬:“可我也没见我这命令被人执行过啊。” 荼白:“……” 容央把书搁下,作势起身:“睡了。” 荼白忙来扶:“殿下,这……时辰还早,你不如再看些书?” 又瞥一眼案上那书的封皮,失望:“殿下这个时候还看《素书》,这真是……不如,去拿些画册来看,奴婢以为……更派得上用场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谓是拼死暗示了,容央斜乜过去,默了默:“你说的画册是……” 荼白谄媚地道:“就是大婚前,李女官夸殿下悟性极佳的那一本。” 容央:“……” 片刻,主仆二人在灯下看画册。 灯辉昏黄,把画上的小人儿照得朦朦胧胧,使那各式各样的姿势越发地栩栩如生起来,容央瞥过小人儿胯前的那根东西,黑黢黢的一条,跟个烧火棍似的,脸色便有点难看。 怎么长这模样! 容央嫌恶,翻开一页,定住。 这一页,正是前夜令她蠢蠢欲试的“虎步”了。 荼白看容央半晌不动,跟着瞄过去,惊得嘴巴能塞鸭蛋。 ——殿下居然喜欢这么猛的! 良久,又见容央翻开下一页。 这回,主仆两个一起嘴巴塞鸭蛋。 ——猿搏:即如猿交合时搏戏,女仰卧,男担其股膝使臀背俱举而交,女可动摇,男不施泄,女快而止,云可使百病自愈…… 屋外夜风起伏,容央突然“啪”一声把画册合上,吓得荼白一震。 “没意思。”容央把画册扔回案上,起来用脚走了两步,感觉脚踝也不那么疼了。 荼白在边上看着。 容央淡淡:“驸马在哪里?” 荼白:“先前去浴室了,这会儿应该快出来了。” 容央点头:“我去看看。” 荼白目定口呆,急急跟去。 画没意思,要去看人,那意思莫不就是假的没真的有意思? 荼白立刻振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