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有船员附和,“是呀,惨案发生前这河上就有交保护费的习惯,我们来往的船只苦不堪言,后来惨案发生,这条河整个停航,好多人都改行了或者去长江跑,要不是四国联合巡逻执法,我也不回来!” “大家都为苦钱,命没了,钱要着有啥用!”其他船员插话。 尤欣拿着扇子在身上拼命的扇,比起什么执法问题,她现在更关心蚊子,这两年东南亚的登革热肆虐,全是蚊子传播。 一扭头,纪荷伏案写写画画,不知弄个什么。 她笑,“干嘛呢?” 纪荷说:“咱们可能赶不到班相果。” 尤欣说,“大家在说你前夫呢,怎么一点不关心。” 相比外人,尤欣对江倾三年前的东南亚之行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会所有人在讨论的拳头大小,都是江倾这帮人闯出来的,要让人家怕你,除了明面上的肌rou秀出来,暗里得多少人前赴后继、抛家弃子、浴血奋战,才得到这和平的场景。 程诵说的没错,自惨案发生以来的四年,这条河上平静,全是中国人拿命换来的。 没有惨死的同胞们,就没有境外追凶,也没有四国的联合执法,船员心中昔日走一趟湄公河备一副棺材板的噩梦时代,也不会一去不复返。 现在在这条河上行着,仿佛嗅到那帮人洒在这条河上的鲜血,让人沸腾。 纪荷脸色平静,不理尤欣找事的表情,走出船舱,找金苍浩。 金苍浩站在船首,拿竹竿测着水深。他显然全能,连船员的工作都会。 “河道凶险,声呐测深不管用,得用这土法子。”他笑着和她攀谈。 纪荷望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十分忧心,“是不是到不了班相果码头?” “可以夜航。” 然而湄公河禁止夜航,众所周知。 金苍浩的不按常理出牌,显然不为船长接受。 “前方有一个宽阔水域,可以在那里停泊。”这是船长的说法。 从行船安全考虑,船长对。 从周边局势考虑,金苍浩对。 于是这个难题抛给纪荷,她一时无法做出决定,忧心忡忡到晚饭都没吃几口。 金苍浩十分细心,看到她的犹豫,自行让步,“先停着。有问题咱们再跑。” 纪荷被逗笑了,说了声,“谢谢金大哥。” 金苍浩内敛的离去,在外面观察两岸山势。 很快,河面一片漆黑。 船上的探照灯像整个黑洞里一只独眼,显得幽深又恐怖。 尤欣终于有点怕,端了红酒过来找她。 纪荷在驾驶舱,正和船长商量着到底要不要继续夜航。 突然,尤欣手上的红酒杯一掉,哗一声清脆响,在粗重发动机的动静里尤其突兀。 “趴下!”船长一声吼,驾驶舱里全体人员趴下。 尤欣险丧命,一颗子弹穿破驾驶舱的玻璃,接着经过她的酒杯,火烧火燎在舱墙上射出一个大洞。 冒着烟。 一时,鸡飞狗跳。 下面船舱和甲板上一片混乱。 上头驾驶舱,有机灵的人关了内灯和外面探照灯,整个船陷入黑暗。 只剩下人声在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的声音不绝于耳。 船长经验丰富,曾经还是水上支队的护航警察,沉着稳定一声吼,“大家都保护好自己,不要外出,远离窗口!” 然而病退前的护航,开的是有作战掩体的执法艇,枪支弹药充足,人多势众,现在一大帮人手无寸铁,如何作战? 加上船长实在惊呆了,明州旅行团惨案发生后,中方震怒,那些参与的凶手被绳之以法,幕后势力也被打击溃散,换来中国人在这条河上名声赫赫、谁都不敢惹,今晚是怎么了? 船长忧心至极,仍然极具智慧,他要在重新打开的微弱灯光下,不顾一切往前驶去! 停着等于坐以待毙! 纪荷压着尤欣,一声枪响后,对方没再袭击,她微微起身,想察看情况,尤欣倏地将她后脑一压,“不要命啦——” 就冲这一掌的保护,纪荷也得将自己的团队平安带出危险区。 她笑着,拿开对方的手,往侧窗移动了些,边低声,“最起码得有人看情况呀。” “你眼睛为你老公哭瞎了,看个屁情况!” 尤欣这一句好巧不巧被从下面赶来的金苍浩听个正着。 纪荷藏在窗侧,与从台阶上来的对方四目相对。 尴尬不已。 “金大哥?”她低声,“赶紧进来,外面危险。” 金苍浩表情不明,应一声后,倏地扔了一只包进来,让她把防弹冲锋衣穿上。 尤欣先叫起来,“只有一件吗!” 金苍浩看也没看她的,只对纪荷催,“赶紧穿。” 他这下挺焦急的,好像怕她有个好歹,对江倾没法交代。 纪荷表示理解,这类在外闯荡的人群,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今晚金苍浩护着她死,都不奇怪。 但这未免太惨烈了,才出国半天,就葬身异乡。 心有悲切,到底听话穿上防弹冲锋衣,胆子大点了,在尤欣羡慕恨的眼神中,帮船长看航道。 可正如尤欣所言,自己视力差劲,简直寸步难行的感觉,只好把冲锋衣脱下来,让船长穿,可船长是一名硬汉,别说船长不穿,这舱里的所有男性都不穿。 于是好了尤欣这个女人,穿着橙色防弹冲锋衣,像过去只有共`产党人才有资格举炸`药包般的精神,可歌可泣的直起身,说了一句废话:“——这啥也看不清啊!” “滚你妈的!”纪荷大骂。 程诵在底下喊,“老大,我看到岸上有人影闪过!” 完了。 程诵双目视力5.2! 纪荷赶紧把尤欣拉趴下,接着忐忑盯着船长半蹲着、cao作富隆号小心翼翼航行。 旁边已经有船员在打报警电话,中方巡逻执法船早上是与他们一起出发的,后来一艘中国商船在河里触礁,需要营救,执法船调头回去,之后富隆号就再也没遇上执法船。 可能在孟莫停泊期间,执法船已经护航其他船只去了前方。 也有可能还在后面拖延。 纪荷后背冒汗,听到金苍浩在甲板已经开火,缅方一侧的岸上也有零星火光回击。 船长大惊,“他是什么人,竟然有枪!” 纪荷回:“我找的向导。自己有点路子!” 话音落,缅方岸上的火光就熄灭,老半天没响起来,似乎被歼灭了。 金苍浩放了一颗照明弹,只见张牙舞爪的原始森林面貌被显现,夜色下一闪而过,一颗树上似乎挂了一具尸体,于枝繁叶茂中如一只毛虫那般微不足道的消失在强光下。 恢复平静。 船长重新打开大灯,脸色严峻,这时候船员挂下话筒,喊,“我方巡逻编队半小时后到,让我们坚持!” 尤欣拍拍胸脯,“太好了!和云南边防一起,看谁还敢打我们!” 纪荷不敢乐观。 和面色严峻的船长一起冲出船舱,查看下面受损情况。 结果只有上头船舱前挡玻璃和一块舱板受损,那位冷枪手还没大规模活动,就已经被金苍浩干掉。 “对方属于不明武装分子,一般不会单独行动,最少也有两三个。” 缅甸内乱,四国联合执法的力度就等于松了一个口子,缅方不法人员觉得有机可趁,想夜里拦一艘落单的商船、捞捞油水。 结果金苍浩其貌不扬,一出手就是狠角色。 他甚至防弹衣没穿一件,光拎着冲.锋枪在甲板扫了一梭子。 “你会激起对方更大反应!”船长对对方拎枪上船的事耿耿于怀,毕竟是公安出身,船长很有节气,“到下一站你就下船吧。这些弹药,我无法保证,会不会对我的船员造成伤害。” “船长,他不会的。”纪荷出声阻止。 船长对她印象很好,出发前,海事局的领导就知会,这女人以前是烈属,后来丈夫幸运归来,如今是明州最年轻的常务副局长,这趟航行,我方执法船也多有照顾,要不是早上其他船只遇险,执法编队会一路护航富隆号。 现在执法编队在后,正赶来,到底是护送到底。 船长无奈,“你这位朋友,路子很野,待会儿执法船来,要查的,他怎么脱身?” 音落,金苍浩手里的枪就入了河。 除了水花,毫无痕迹。 他对纪荷说,“没事的。安心。” 接着,看也没看船长一眼,到船舱重新喝酒、吃起花生米。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船长保持严肃,看了纪荷一眼,没再说话,重新回了驾驶舱。 剩下其他人,尤欣拍拍纪荷肩,耳语,“干得好,这位向导一定要留下。我感觉他刚才不是在战斗,而是亮身份。” 纪荷眸光一颤,想说,你也觉得,终究是人多口杂,憋回了肚子。 程诵在里面对金苍浩顶礼膜拜,“我刚才看到四五个人影,被打死一个,就全部吓跑了!” 倒是触摸到真相。 正如尤欣所言,金苍浩不是战斗而是亮身份,其余人全被他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