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出了门谢伯就开始攻击崔邺:“早年见这崔五郎少年侠气,不似凡俗,可这几年全无长进,远不及他兄长贤能,如今更加不像样子!” 谢奚笑说:“我是个小郎君,谢伯,从今往后,我是谢家的小郎君,他也待我如故交家的小兄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必攻陷他。” 谢伯黯然的再没说话。 谢奚倒是对崔五的印象不坏,遗憾的是接触的时间太短,没问他什么时候能到,老谢什么时候能收到信。 等回去见陆伯一脸着急的站在门口等着他两,谢奚问:“怎么了?” 陆伯看了眼门里,为难的说:“陆家来人了。” 谢奚奇怪的问:“来的什么人?” 陆伯:“谢家主母身边的人。” 谢奚笑笑,嘿,这个奇怪,真是上门送钱来了。 那老媪坐在正屋,王媪局促的上茶后见她惊喜的一笑,又见她一身男装,转变一脸欲言难说。 谢奚上了台阶进了门问:“这位是?” 那老媪见她,一瞬惊讶后,答:“我家大娘子遣我来问一声,谢家欠城南泼皮张闻钱是怎么回事?” 谢奚听着挑眉,这开头有点刺耳啊。 问:“是你们家大娘子问,还是你们家郎君问?” 老媪倨傲的答:“这位小郎君问话好奇怪,那泼皮张闻上我们陆家门讨要,我们陆家总要问问有没有这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谢家真的欠了钱。总要问清楚才能将钱付给泼皮张闻。” 谢奚不要脸的答:“哦,那这么说,你们愿意先替谢家还债了?” 老媪鄙夷道:“一万贯可不是小数目,小郎君是不知柴米贵,寻常人家一年一百贯都可安稳过一年了。这么大一笔钱自然要报给家主请家主定夺。” 谢奚又哦了声,有点失望。又问:“那要不这样,我给你们家打张欠条,父兄不在家,遭此横祸,谢陆家伯伯出手相助,待年中父亲回来后,定上门重谢。宽限些时日,等生意周转开了定原数奉还。” 那老媪高傲的说:“我家大娘子说了,总不能白白听了泼皮张闻的话,不问一声就将钱给他,总要明白是你们谢家真的欠债不还,又是为什么欠债,总要问清楚。” 谢奚听的失笑,这位陆家大娘子真是有意思,听这明明看不上谢家,但是又甩不开,还要替谢家还债,又要回头找谢家的不痛快。 但是她终究是个老实人,要是狠一点的女人直接就把人轰出去了。 而且给那马脸债主指路去陆家要债的人,也确实会恶心人。 看来这长安城里盯着谢家和看她不痛快的人真不少啊。 就是没见过那陆家三郎真的那么不似凡品吗? 她好心说:“这样吧,我写张借据,父兄不在,我确实不知父亲和别人生意上的事,只知是生意上周转出了问题,还望陆家能出手相救。” 她进了房间写了借据,连带着写了封感谢信。 出来递给那老媪,那老媪没想到她识字,看了眼名字,惊讶问:“你是谢家小娘子?” 谢奚失笑说:“那要不然呢?” 老媪盯着她上看下看,谢奚解释:“我一个小娘子不方便上门拜访,这字据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效,给你家郎君吧,还钱时我来赎这张字据,连同这封信也给你家郎君。还有,我可以答应你们大娘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这话你和你们家大娘子悄悄说。” 那老媪最后狐疑的走了,大概被她奇怪的样子搞蒙了。 等人走了,她长长舒了口气,坐在正堂一个人开心,还正愁怎么和富裕的陆家搭上线,没想到高傲的陆家娘子倒是先来找她来了。 这个麻烦暂缓过去了,这下该认真赚钱了。 王媪见人走了,进来见她一个人傻乐,问:“小娘子,怎么回事?” 谢奚喜滋滋说:“钱的事大概有办法了,让谢伯不用发愁,明日让谢伯和我去一趟田庄,我有事要吩咐。” 王媪这人没什么大智慧,小毛病也一堆,但是人勤快家里一切都照顾的妥妥帖帖。一听不用卖宅子不用流离失所,顿时喜上眉梢,谢奚起身说:“晚上吃点好的,这几天大家都累了。” 王媪还没学会红烧rou,谢奚决定自己动手做。 王媪唯恐她伤着自己,切菜都由她来。 猪后腿rou真是人间珍品。 油锅里葱姜蒜爆香,rou下锅,加酱炒香,放香料继续炒。 红烧rou的味道简直是天然的诱惑剂,简直百吃不厌,阿月忍不住道:“好香啊。” 谢奚边炒边说:“过两天我有时间了,做其他好吃的给你吃。” rou味满屋,炖上rou,王媪烤的胡饼是一绝。 这里没有炒菜,所以她的手艺也是一绝。冬季没什么蔬菜,这几日到处奔走她发现了菘菜,这里人不怎么吃,因为烹饪方法有限,炖煮的菘菜不好吃,能做出来的美味也有限。 这时候的菘菜没有现代的大白菜好吃,但是总比没有强。 一道酸辣白菜是非常有必要的。 她要慢慢发明一些吃的了,这里能吃的东西太少了,没滋没味的。 茱萸和花椒下锅,没有辣子,聊胜于无吧,菘菜下锅,热油下锅炒菜的炸响声让人有种满足感,谢婶还不习惯炒菜的爆响声,总是惊吓的张望,怕谢奚把她的锅给炸了。 菜上桌,她和谢昭坐在上首,谢伯和陆伯坐在两侧,一盆的红烧rou是谢昭最爱。吃的满嘴流油,看着谢奚满脸崇拜。 谢伯就着胡饼对红烧rou赞不绝口,谢奚则是只吃酸辣白菜。喝了一点鸡蛋汤。 饭桌上王媪问:“今日陆家那个娘子是什么意思?” 谢奚随口说:“我托陆家伯伯借钱,祝我度过这个难关,等我赚钱了再还给他们。” 谢伯顿时觉得嘴里的rou都不香了,立刻反驳:“这不合适。” 谢奚问:“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谢伯慢吞吞道:“小娘子尚未过门,陆家本就高门,这亲事怕是……” 谢奚笑说:“不知是谁把那债主带到陆家去了,陆家已经知道了,所以才遣人来问。我总不能说不用帮忙。陆家不会让自己有不义的名声,我借不借他们家都会还这个钱的。我给陆家写一张借据,到时候原数奉还。这事父亲大概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因为于我的亲事有碍,就不顾父兄,让这个家破败了啊。” 她要不是不这么说,这几个队友是真的带不动。 只是为了安慰几个人。陆伯只觉得他说不上话,谢伯其实是认同的。 毕竟老谢才是这个家的郎主。 阿月吃着红烧rou,偷偷说:“那是谁给那个张闻说的?他怎么会去陆家要钱?” 对啊,是谁呢?谢奚也想谢谢那个好心人。 陆宗元刚下值回去,,陆家一共四房,住在一座大宅子里,上面的父母尚且安在,陆老从前是国子监祭酒,乱世之前就是名满天下的帝师,乱世里隐退不出,天下大定,据说圣上亲自拜访,请他领三百读书人修缮百册古书。陆老之名比功名之身更让读书人尊敬。陆家现在功名最好的是陆大郎,任户部郎中。 陆宗元行三,有一妻两妾,三子两女,大儿子陆益之,自小聪慧,乱世年岁,就以一篇《定韵论》名扬天下。在小辈儿郎里也是行三,自小就有神童的名号,文采出众,品貌一流,据说陆老这两年拘着他在研读古籍,不准他考功名。 陆柳氏见了陆宗元就说:“郎君,谢家的事打听清楚了。” 前两日有人在大房门上说要找陆宗元。 陆柳氏好面子,一听是谢家的债主,气的一夜没睡,抱怨家主偏心欺人,偏偏给她儿子定了这么一门不堪的亲事。 陆宗元倒是镇定,让她嘱托人去打听一番,哪知道她派贴身的老媪去谢家耀武扬威的一番。 陆宗元问:“怎么回事?” 陆柳氏气愤难平道:“那谢家举债维艰,家里只有那谢小娘子,一身男装整日出门厮混,见了方媪,居然让咱们陆家先替她还债,她日后必还上。你听听这是一个小娘子该说的话?” 陆宗元倒说:“那这小娘子倒是有些胆气。” 陆柳氏整整怄了一日,见他浑不在意,柳眉倒提,怒道:“郎君,你当真要结谢家这门亲?整日的债主上门,我怕是要被这长安城里的人笑死了!” 陆宗元道:”这是父亲定下的亲事,你莫要胡来,谢家商贾之家,门庭破败倒也正常,小娘子若是为人机敏,未尝不是门好亲事。” 陆柳氏根本不赞同:“那谢小娘子可不是什么乖顺的小娘子,整日的一身男装出门厮混,你指望她能鼎力门庭?我一想到咱们的益之要聘这么一位娘子,我就……” 说着就开始捂着心口开始呜呜的哭泣。 陆宗元见她伤心欲绝,揽着她的肩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我着人再去问问,若是谢家生意出了问题,当然可以帮,若是……” 陆柳氏听他的话音也像是对这门亲事有了松口的意思,忙道:“只要能消了这门亲事,我就是从此往后吃斋拜佛都是愿意的,咱们家益之,在这长安城里谁不夸一句,往后是要走官途的,多少官家娘子看好他,怎能……” 陆宗元只是个七品的给事中,仕途看不到希望,但是三房一门的未来都在儿子身上。 夫妻两个确实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