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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千金地位

    广袤辽远的东域上大多矗立着三个标志性的建筑,如漫天星火散落人间,点缀在包罗万象的海域之上,千古长存,它们便是药帝楼、炼器坊和星火拍卖行。前两者是遍布全大陆的超然势力,最后一个只限于东域。

    倘若东域的一个城市能够同时有三者并存,那定然是某个势力中的繁华地带,拢聚滚滚财源,云集四方修士,以三者为核心枢纽辐射四面八方,幅员辽阔,建立起一座堪称巨头级别的富饶巨城。

    云海城就是这等存在。

    年家于云海城内传承了数百年,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渺小宗族,后于两百年前在机缘巧合中攀上了星火拍卖行的高枝,通力合作,收集整合各方资源,成为拍卖会统领下为数不多的一个家族势力,掌控了许多天材地宝的流通渠道,积累了丰厚的底蕴,一跃成为云海城内以经商闻名的望族。

    棉花似的雪絮飘舞而落,寒风低沉呜咽地呼啸而过,流云渐散,夜幕如一块剔透的宝石般显得暗寂幽蓝,白日擎天血殿的惊悸余韵还在城市上空盘桓,年家族屋盘踞一方,安居着数百人,其中有宗老、嫡系、旁系、家仆等等,这数百年来年家开枝散叶般的迅猛发展,如被风吹过的蒲公英,飘落远方,也有许多支脉在周边城市扎根,却一直以云海年家为主,形成众星拱月之貌。

    深夜,松软的落雪覆满了青石板道,岑寂的年家如同睡狮匍匐,数十个紧密相接的院落内石柱林立,柱顶擎起一根根不灭烛,在春寒的夜晚也保持着温暖的火光,其中一方院落里已无族人走动,坐落着的房屋竹窗如女子的心扉一般被推开,映出一张清秀却略显哀愁的俏丽容颜。

    女子坐在窗前,身姿婀娜,肩上披着一层由特殊兽皮织成的粉绒大衣,或是因刚出浴,乌黑长发如瀑般湿冷披垂,樱唇黛眉,温柔如水的瓜子脸,唯有眉间那抹淡淡的忧愁与这张秀美素颜格格不入。

    吱呀!

    一个使劲搓着双手、脸蛋冻得红彤彤的丫鬟走了进来,望着静静坐在桌案边面朝窗外的倩影,心中蓦然涌上一股酸楚,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握着粉拳愤然道:“他们也真是的,家族在拍卖行里的份额减少又不是小姐的错,明明是他们好吃懒做,败落了家业,若非大少爷杀入山脉寻找灵果、小姐撑着族内的大部分生意,他们还能整天顶着年家的光环在外炫耀吗?”

    闻声,年柒舞掩藏起了眉间的那抹哀怨,瓜子脸上展开一道轻微笑颜,明眸凝望着深邃蓝寂的夜空,似是安抚着丫鬟的情绪,唇齿轻启,柔柔道:“云儿,家族于我有养育之恩,回馈家族也是应该的,逆来顺受,没什么好怪怨的。”

    “可是,那也不能牺牲小姐的终身幸福去换家族份额啊!嫡系这一代明明也有很多大小姐啊,年秋颖、年丽蓉还有年善袖,她们和小姐一般大,三人平日只是修炼或闲玩,家中事务从未过问掌管,凭什么让付出最多的小姐去嫁?如果让大少爷知道了,他回家肯定要大闹一通。”被唤作云儿的丫鬟还是不服,虽然明知在背后说主人家千金的坏话是禁忌,传出去便是死罪,可她依旧不忿,目中含怒地说道。

    “秋颖、丽蓉和善袖的修炼资质都是上等,前途光明,秋颖更是登上了潜龙榜,得到家族大力培养,当是专注于修炼一道,待日后为家族争光。我无法与她们比,全民修炼的滔滔狂潮之下,经商只是小道,不成大器,舍弃小我,为家族搏利也是应当。”

    幽冷的房屋内,年柒舞颇有种认命的意味,秋水般的眼眸中倒映着繁星点点,可那双眸子里明显蕴含着难以诉说的意味,云儿也是急了,眼前浮起薄雾,委屈地撅了撅嘴,话语也随之变得哽咽起来。

    “论资质,大少爷最强了,可也没见家族倾斜资源啊!他们就是欺负老爷夫人都不在了,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偏心,抢占许多功法,剥夺大少爷和小姐的修炼权利。而且,小姐的资质明明……”

    “别说了。去睡吧。其实聂公子也是个很好的人,一直以来对我照顾有加。明日准备准备,我们去星火拍卖行。”

    年柒舞只是平静地打断了云儿,她的肩膀上已扛下了太多的纷扰和重担,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切的不公平无非是因为自身没有实力,可又该如何呢?

    但是,云儿说了这么多僭越之语都没引来年柒舞的斥责,说明她的心里大抵也是默认云儿的说法,只是依旧选择了向现实低头罢了。

    云儿熟悉年柒舞的性格,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那谁都改变不了,说再多也无用,何况整个年家都向年柒舞施压,用家族大义和血脉亲情绑架她,她若不服从,那将要承受无数沉重的骂名譬如忘恩负义、自私无情等,最后连宗族都会在大势下对其进行严苛狠厉的审判。

    想到这,云儿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滴落,但她还是朝年柒舞躬了躬身子,默默退了出去。

    院子里更静了,年柒舞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她只觉得天地间的寒意都向她袭来,使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袍,神色幽静地枯坐在窗前,望着一点点雪屑停靠在窗杦上,感受着人生中的炎凉,冷暖自知。

    ……

    另一边的云海炼器坊,有一股磅礴无尽的血气自偏房内逸出,腥味笼罩着方圆数百米,但苏贤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是无所谓,碧落活死棺安放在身前,棺盖被掀开,少女冰冷的身躯已被滚滚血雾湮没。

    苏贤闭目,神念如一双古朴大手展开,轻缓地探入了苏如雪的精神海,此刻她的精神海内飘着缕缕盎然的紫意,破碎的窍壁已完好如初,那丝执念被紫气包裹着,这一切显然都是梦寐兽的杰作。

    见状,苏贤不禁动容,心底对梦寐兽生出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修复古手接替过梦寐术的工作,一边修复着苏如雪的神念,苏贤一边放低姿态地问道:“梦寐,话说现在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呢,你跟我讲讲你的能力?”

    经过了几日修养,梦寐兽已恢复了过来,不甘被束缚的它拒绝呆在妖宫里,它的肋部双翼晶莹中不失俏美精致,舒展开后的清晰纹路似蝉翼,顶着小巧玲珑的犄角,甩动着柔软修长的凤尾,梦寐兽在偏房内四处游动,常人无法感知到梦寐兽的存在,可苏贤作为它的主人,只要睁眼就可以看见它瑰宝般的身形。

    此刻,听到苏贤的问话,梦寐兽似乎有点不屑,飞舞的同时一贯清冷的声音在苏贤精神海上响起:“没事。你不了解我,我已经很了解你了。”

    “哦?”苏贤洗耳恭听。

    梦寐兽努了努嘴,娇小灵动的身子很不安分,穿过偏房的屏障打量了一番这片天地,眸子瞥了如雕像般站立的蒙邈,随后又掠回了清寂的房内,幽幽道:“冲动,粗心,虚伪,动不动就发誓。心境不稳,入魔虽然可以很强大,但我很不喜欢。”

    闻言,苏贤嘴角一顿抽搐,冲动和粗心他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这些日子他的各种表现的确很标准地诠释了这两个词的含义,但是虚伪和动不动就发誓是什么鬼?

    苏贤表示不服,求梦寐兽解惑。

    梦寐兽讲道:“明明心里很暴躁,你却装得一脸平静。明明心里很激动,你还装得面无表情。你不累吗?还有,说什么踹大门,说什么不死不休,结果还不是万事皆休?”

    苏贤神情怔了怔,原来梦寐兽是这么理解“虚伪”的,虽然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苏贤并不是没有辩驳之力,只听他无奈道:“踹大门这件事我是认真的,至于不死不休……呃,这不是意外么?而且,我表情不丰富就叫虚伪吗?这,这,这不是众生常态吗?而且,虚伪不是这个意思吧?”

    “嗯。现在又多了一条,知错不改。”梦寐兽冷淡地瞟了苏贤一眼,平静道。

    这个“嗯”实在是太精髓了,苏贤完全招架不住,凌乱如麻。

    苏贤:“我……那你还随地排泄呢!”

    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好像因戳中了梦寐兽的软肋而酿下了灾祸,只见梦寐兽的神色很是古怪,仿佛在微微扭曲,似是羞恼、愤恨、冰冷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总之就是很难体会,毕竟宝兽算是一种异类,表情的呈现让苏贤也不是十分理解,但最后他还是很容易地就读懂了梦寐兽那一副“你自己玩吧”的表情,紧接着它冷着脸就振着双翼飞出了偏房,隐世之游一开,身影融于茫茫雪夜。

    留苏贤一人傻坐在原地反省。

    青羽道:“傻了吧你!跟人家女孩子顶什么嘴,有理你也讲不过啊!无知,不通晓人情世故,老子好不容易给你骗回来的,你一句话就把人家气跑了。”

    “这是哪门子女孩子?明明是雌的妖兽好不好?”苏贤抗议道。

    一般只要青羽说话了,而且场合适当的话,作为狗腿子的纪浮世也会冒出来说上这么几句:“雌的妖兽都是宝贝啊!当然,母猩猩那种除外。想当初,我的六只妖兽里都没一只雌兽,这样的异性当然是要供着百般呵护啊!再说,梦寐长得多可爱啊!那小角,那眼睛,那小身子,那翅膀,那尾巴,啧啧,喜欢都来不及啊!”

    苏贤:“???”

    这是光辉的母性吗?

    苏贤很纳闷,他怎么没觉得梦寐兽很可爱,难道纪浮世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但是,这般强烈的谴责远未停止,素来怯懦的玄天龟加入了声讨苏贤的阵营,直言不讳道:“苏贤,你这情商有点像弱智呀!我在山林里活了百年都好像比你懂。你怎么能说人家随地排泄,这事情能明说吗?梦寐是要供养起来的呀!怪不得你连安若素都摆不平。”

    “嗯。”随后,血鲲鹏淡淡地附和了一声。

    苏贤首次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开个玩笑就这么困难吗,明明是他先被梦寐兽人身攻击的,怎么现在全都是他的错了,还有玄天龟你丫的这都能扯到安若素是什么鬼啊!

    皮厚了欠揍是吧?!

    关键是连寡言少语的血鲲鹏都说话了,那这番话的暴击伤害绝对是翻了数倍。

    苏贤修复古手都施展不下去了,呈“大”字型绝望地躺倒在地,眼睛勾勾地望着黑暗中的房梁出神。

    梦寐兽一来,自己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