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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 第37节

    这时下方的玄度突然有了动作。

    趁冰龙分神,他腾身而起,飞快地靠近冰龙的胸膛,身后结出应龙圣印,手上蓦然多出一柄长刀来,一刀插进冰龙胸前一块形状与众不同的龙鳞中,生生将那块比他整个人还大几十倍的龙鳞给撬了下来。而后瞬间变换形态,放出朱雀,自身与朱雀合二为一,朱雀体型顿时暴涨好几倍,从冰龙被撬开龙鳞的创口中穿体而过。

    冰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凄惨龙吟,庞大的身躯狂暴地扭动起来。

    朝曦从被巨兽盯视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惶然四顾,看应该往哪边逃才好。

    她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了,帮不上一点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么一看,她发现离战场不远的地方有个巨大的像天门一样的山洞,洞口不知是什么东西,蓝盈盈的发着光。

    正好一波气浪掀来,她趁势往那边飞去。靠近洞口才发现,原来是一片浅蓝色的,看上去像冰晶凝成的花,重瓣,形状有点像莲花。

    她扇着翅膀仰头看了看对她来说高不见顶的山洞,毫不怀疑这山洞肯定就是那条巨大冰龙的住所。

    师父说殿下的母亲在这山上,那……会在这洞里吗?

    她小心地、慢慢地飞进洞中。

    出乎意料,洞中并不黑暗,阔大无边的山洞两侧堆着如山一般的会发光的东西,照亮了巨大的山洞。朝曦不认得那些东西是什么,只是看上去熠熠发光感觉很珍贵。

    她没有停留,迳直往洞xue深处飞去。越靠近深处,堆的东西越亮,看上去越珍贵,等到飞到最里面那个圆形的巨坑中时,朝曦吓了一跳,转身就逃。

    飞了一会儿之后感觉身后没动静,她又试探地悄悄回转,停在巨坑边上扭动小脑袋往坑中看去。

    坑中有许多体型各异的动物,飞禽走兽都有,都是她从未见过,一看就很厉害的。一个个栩栩如生,却都定在那里不动。

    还有很多漂亮的植物,晶石,像月亮一样发光的大珠子……

    这里好像是那条冰龙的收藏室,什么都有。

    朝曦正看着,目光忽然定住。

    她在那群没见过的飞禽走兽间看到了一只她曾见过的神鸟——朱雀。

    它长得很像玄度的灵体,通体朱红色,拖着长长的漂亮的尾羽,姿态优雅地站在那里,嘴里还衔着一朵外面洞口处生长的那种蓝色冰晶花。

    那是玄度的娘亲吗?

    朝曦展开翅膀朝那只朱雀飞去,还未飞到朱雀跟前,身后传来动静,她扭头一看,来人竟是擎澜!

    第39章

    山洞里没有风,朝曦无法隐匿在风中,是故擎澜一进来就看到了她。

    他伸出手,掌心电芒闪烁,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朝曦忙开口求饶:“不要伤害我,我跟你走。”

    擎澜不将她这只金乌幼崽放在眼里,见她识相,便收起灵力。

    朝曦飞到他身边,狗腿道:“殿下,这里有很多珍宝。”

    擎澜哼声道:“我长眼了,用不着你说。”

    一转头,他也看到了那只朱雀,眉头狠狠一皱,目露阴翳,恨声道:“怀姜,你这贱妇果然在这里!我要你挫骨扬灰!”说罢向着朱雀一抬手。

    朝曦早就提防着他,见状不等他放出电芒便猛地扑到他脸上,用刚刚吸收的一点点灵力爆出一团火焰。

    “啊啊——”擎澜猝不及防,惨叫着伸手将朝曦从脸上扒拉下来往地上一摔,怒吼:“你找死!”抬手就要置她于死地,身后忽然袭来凌厉一招,他察觉,却完全来不及应对,口吐鲜血地向前仆倒在地,不及起身便放出灵体应龙,直袭朝曦,被玄度出招控制住,他趁机借法宝遁走,消失在原地。

    玄度扶起朝曦,问她:“你没事吧?”

    朝曦仰头看着玄度,他长发乱了,脸上和衣服上全都血迹斑斑,嘴角还洇着血。一想到他如此惨烈厮杀,差一点付出性命,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迎接他的却是……他娘亲的尸体,朝曦的心就生疼生疼的。

    她摇了摇头,侧过脸看向那只朱雀。

    玄度跟着她扭头看去,整个人僵住了。

    良久,他缓缓松开朝曦的肩膀,一步一步朝那只朱雀挪去。

    到了朱雀跟前,他抬手拿开朱雀衔在嘴里的那朵冰晶花,染血的长指轻轻抚摸着朱雀冰冷的喙和脸颊,将额头抵上去,没有流泪,也没有哽咽,只有无尽的眷恋与心酸。

    他道:“娘,对不起,小白来晚了。”

    朝曦在后面看着这对生死相隔的母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玄度咳嗽了两声,咳出一大口血,慢慢地朱雀跟前跪了下来。

    朝曦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直到看到他体表飞快地凝出冰层,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被灵体反噬了。

    她忙将眼泪一擦,跑上前去,看着被冰封的玄度,手足无措,现在她体内毫无灵力,就算想搬他也搬不动,怎么办?

    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朝曦翎毛炸起,还以为有敌人,转身一看才发现是不周。

    “师父,殿下又被灵体反噬了!”她急忙道。

    不周收回放在朱雀身上的目光,心情明显很低落,沉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卷着朱雀,玄度和朝曦离开。

    出了山洞,朝曦看到那条冰龙像山峦一样倒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四周地裂山崩,毁得不成模样,唯独那个山洞好好的,想来是这条冰龙临死都舍不得毁坏它心爱的储藏室。

    不周卷着朝曦和玄度他们一刻不停地赶路,从白天到黑夜。

    朝曦晚上视物不清,在风中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静下心来吸收灵气,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慌。

    蓦地,耳边传来一阵泥浆被搅动的声音,随即是不周愤怒的喊声:“可恶!”

    风忽然停了,朝曦和玄度还有那只朱雀都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朝曦忙扑扇翅膀飞了起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听有人低声道:“快走!”

    电光火石间,朝曦想起了那只雪凤的范围隐身术,忙往前一扑,果然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她叼住他一根羽毛。

    下方传来说话声:“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看到!”

    “击中了吗?”

    “不知道。”

    “风灵呢?”

    “也没看到。”

    “定是被人救走了,追!”

    “往哪儿追?”

    “……”

    白曜飞了一会儿,降落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中。

    原本雪地有反光,朝曦还能看到一点轮廓,这森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的,一落地一片漆黑,朝曦便如那睁眼瞎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信任凤凰,虽说方才看情形好像是白曜救了他们,可万一是他伙同旁人设局呢?她暗暗积聚体内刚吸收的那点灵力,准备如果他敢造次,就像对付擎澜一样对付他。

    她听到那只雪凤咳了一声,空气中有血腥味飘过来。

    她悄悄在指尖放出一点火苗,发现白曜正扶着一棵树在那儿吐血。

    “你受伤了?”她问。

    “受伤了也不是你能对付的,你最好安分一点。”白曜抬手擦了擦嘴角,转过身来,藉着她指尖的火光看向玄度。

    他维持着闭目跪倒的姿势被封在坚冰之中。

    白曜看他浑身是血,惊愕,“他死了?”

    “没有,只是受伤而已。”朝曦看到了不周,它又成了一尊泥塑。

    她觉得还是要把师父放出来才安心,走过去摸摸泥塑,发现这泥塑虽然成型,但摸上去还是泥浆的手感,粘稠糊手,抓不破摔不烂。

    朝曦折腾半天,无计可施,问白曜:“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师父放出来?”

    白曜扫了眼泥塑,道:“火克土,你烧它便是。”

    朝曦一想,有道理,反正师父又不怕她的火,遂用火烧那泥塑。泥浆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发白变干,继而裂开。

    风从裂缝里头吹了出来,不周气得大骂:“擎澜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竟然安排两拨人来设伏!到底是有多想害小白?”

    白曜道:“晚上这拨好像不是擎澜的人,我在暗中观察时,发现其中有一名女子,是洛仪身边的侍女。”

    “洛仪?她为什么要害小白?她……”不周话说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盯着白曜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守招摇山吗?”

    白曜道:“你们离开不久,那只隼就来了,我意识到消息可能已经走漏,这才跟过来看看。”

    朝曦一听,急忙问道:“是决云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白曜微微侧过脸,让朝曦看清他脸颊上那道细细的血痕,道:“你最好告诉他以后离我远点,再让我看见他,我就杀了他!”

    “行了行了,那个白斩鸡,这次算你立了一功,待小白醒来,我会告诉他的。先回招摇山再说。”不周卷起众人再次向招摇山赶去。

    朝曦突然对师父叫她“小乌”没有意见了,哪怕叫小黑,也比白斩鸡好听。

    次日临近中午,一行才回到招摇山。

    不周将白曜放在皓月峰下的小溪边,卷着朝曦和玄度去了冰雪森林深处那个温暖如春的小山谷。

    朝曦头一次知道,原来那漂亮温馨的小木屋后面,居然连着一个巨大的,温度可以算得上炽热的山洞。

    山洞很空旷,中间有一方白气蒸腾的水池。

    不周小心翼翼地将朱雀放在洞中的空地上,然后将托着玄度来到池子上方,要将他放下去。

    朝曦蹲下来摸了下池水,有点烫手,当即道:“师父,这池水有点烫,殿下冻成了冰,你把他放下去,这样一冷一热的,他会不会受不了?”

    不周一边将玄度放到池水中一边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极寒的太阴真火与极烈的南明离火折磨了小白一千多年,上一刻冻得肌骨寸裂,下一刻就被烧得皮rou焦黑对小白来说,就像你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朝曦想起初见玄度时他皮肤上的皲裂纹,忍不住想像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痛苦。

    不周掀起水浪,看着玄度身上的坚冰在热水的冲刷下一点点融化,沉沉一叹。

    “师父,殿下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朝曦跪坐在池边,看着水雾后玄度双目紧闭的脸。

    “不知道。他母亲失踪时,他才一百一十七岁,还没你现在大,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要等他母亲回来,要再见他母亲一面这口气撑着。虽然他心里明白,他母亲可能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否则不可能丢下他这么多年不回来,但没有亲眼见着,内心总归还是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而如今……这口气散了。”

    “师父的意思是,这口气散了,他就不愿醒来了么?可,这世上不是还有师父你,还有小峭吗?他都不要了吗?”朝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