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徐老夫人点头,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你也知道,我们徐家的男丁,全都死在了战场上。是以在你们成婚第二日,展旌便私下将这封放妻书交给了我,说若有朝一日,他回不来了,便让我将这封放妻书交给你放你自由。”

    直到今日,徐老夫人仍记得,徐展旌当时的原话,他说:“舒宁在家中是岳父大人的掌上明珠,如今嫁来我们家,想必多有不惯,而我职责在身,恐不能常伴她身侧,劳烦母亲多照顾她些。若有朝一日,我回不来了,母亲便将这封放妻书给她,让她归家重觅良婿吧。”

    徐展旌一贯冷淡,那是徐老夫人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的话,还是为了刚过门的新妇。

    当时徐老夫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冷淡归冷淡,倒也是个会疼媳妇儿的。

    “所以啊,舒宁,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愧。”徐老夫人拍了拍秦舒宁的手,“若你与展旌还能再续前缘,你仍旧如从前那般待你。若你与展旌无缘,日后重觅良婿,那我便将你当女儿看,日后待你成婚时,我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眼缘这种东西很奇怪。

    明明是徐魏氏先到她身边来的,但徐老夫人却更偏爱秦舒宁多一些。秦舒宁自幼丧母,而她膝下又没有女儿,秦舒宁嫁入将军府时,正是女孩子最烂漫的时候,是以徐老夫人是真的拿秦舒宁当女儿疼的。

    秦舒宁同徐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徐老夫人精神不济,秦舒宁扶她躺下之后,打算出去找徐魏氏。

    刚打开禅房门,日光便一下子扑过来。

    秦舒宁不适的用手挡了挡,然后下一瞬间,透过指缝,她看见了立在光里的徐展旌。

    秦舒宁顿住。

    徐展旌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替秦舒宁挡住了刺眼的日光,而后问:“母亲可还好?”

    “刚睡着。”秦舒宁放下手,轻声答。

    徐展旌闻言,便没急着进去。

    因为徐夫人睡了,他们两人便沿着走廊往外走,徐展旌看了秦舒宁一眼:“怎么了?”

    秦舒宁停下脚步。

    原本她想问放妻书的事,但转瞬便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因为她已经知道徐展旌的答案了。

    徐展旌也停下,看着秦舒宁。

    秦舒宁摇摇头:“没事。”

    他们一行人在了了寺歇息了大半日,直到下午时才返回城中。

    回府后,秦舒宁径自去找了秦老爷。

    秦老爷听完秦舒宁的来意后,神色复杂,他不确定又问了一遍:“舒宁,你当真想好了?”

    虽然这几日,秦老爷不在府里,但徐展旌时常来秦家找秦舒宁这事,秦老爷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老爷本以为,他们俩会再续前缘,便再未提及回平川老宅一事了,却不想,秦舒宁竟然主动来找他说起此事。

    秦舒宁轻轻嗯了声:“我想好了。爹,您把这边的生意安置好就先回去,待姜阮与王子衍成婚后,我也就回去了。”

    只要儿女在身边,秦老爷在哪儿都行,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秦老爷试探问:“那你和徐将军之间……”

    金乌西坠,外面起了风,扯的灯笼穗子胡乱拍打着。

    秦舒宁立在原地,屋内光线有些暗,秦老爷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过了须臾,他才听到秦舒宁道:“顺其自然吧。”

    秦老爷养孩子,一贯是放养的。

    而且他知道,秦舒宁一贯是个有主张的,所以便没再继续问了。

    夜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饭桌上,秦老爷将他们要回平川老宅这个决定告诉了秦舒予。

    秦舒予十分不解:“好端端的,我们怎么突然要回平川老宅啊?”

    说着,又转头看向秦舒宁:“姐,你是和徐将军吵架了吗?”

    秦舒宁:“……”

    “胡说什么呢!”秦老爷瞪了秦舒予一眼,“是我要回平川老家的。”

    “昂。”秦舒予应了声,秦老爷亲自发话了,他不敢说他不信。

    秦老爷又问:“我跟你姐都回去,你是要继续留在上京读书,还是跟我们一道回去?”

    “那必须得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秦舒予道,“爹您和姐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你们都回去了,我一个人留在上京多无聊啊。”

    秦老爷道:“上京的生意,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两日我就动身回平川了,你姐要等姜小姐和王公子大婚后回去,你是要跟我一起走,还是跟你姐一同走?”

    秦舒予选了后者。

    秦老爷想着,他们姐弟俩一起也有个照应,便同意了。

    一顿饭吃完,这件事便也敲定好了。

    饭后回到院子里,秦舒宁沐浴更衣过后便上床睡了。

    但睡到半夜时,那股熟悉的燥热感,像热浪一样,突然向秦舒宁卷来。

    秦舒宁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一月之期已到,今夜是月游仙发作的日子。

    “轰隆——”

    外面骤然响起一道惊雷。

    秦舒宁艰难抬头,就看见徐展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就站在纱帐外,看着她。

    第54章 (一更)

    雷声轰隆, 有风从窗缝溜进来,搅动着床前的纱幔。

    屋内暗色如潮涌动。

    隔着一道纱幔,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