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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13节

    “谁说的?”宋晏储道。

    皇后一愣:“什么?”

    “孤是说,未婚夫一事,父皇可知晓?”宋晏储笑容浅淡:“母后日后还是不要胡言乱语为好,太子妃之事,兹事体大,岂能如此随意定下?”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母后倒也提醒孤了,表兄年岁不小,也该成婚了。省得让外人认为表兄是有什么隐疾,耽误了终身大事。”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皇后又惊又恼:“你要背信弃义?!”

    “从未有过信义,何来背弃之说?”坐了许久,皇后声音又那般尖利刺耳,宋晏储隐隐有些不适,语气也不是那么好:“还是说,表兄当真愿意娶一个不洁的女子?”

    皇后僵在原地,宋晏储抬眸扫了她一眼,语带讽刺:“母后方才不就是这般想的?”

    她不欲再看皇后的神色,慢慢起身,陈玉见状连忙搀住她。

    宋晏储道:“天色不早了,孤该去拜见父皇了,母后随意。”

    她慢慢往外走着,却在即将跨出殿门的时候顿了顿,随后漫不经心道:“母后与其将心思放在孤身上,倒不妨多关照关照那位赵妃娘娘。”

    皇后正疑惑,就听她说:

    “毕竟,人家可是怀了龙嗣,金贵得很。”

    宋晏储一脚踏出门外,片刻不见踪影。

    皇后一脸不可置信,她死死抓着玉柳的手,锋利的指甲几乎能扣进她的rou里:

    “赵均禾有身孕?怎么可能?!!”

    玉柳只觉着手上疼得很,却还不得不咬牙柔声安慰道:“娘娘冷静,娘娘冷静,此事定是有蹊跷。”

    皇后一把甩开她的手:“有什么蹊跷?她根本不可能怀孕!不可能!”

    她怎么能怀孕?她怎么可能——

    等等!

    皇后一下瞪大眼睛,莫非、莫非……

    玉柳白嫩的手背伤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她强忍疼痛:“娘娘,此时还需细细探查,娘娘要冷静才是。”

    想到那个可能,皇后心中一下就平复了下来,她冷声道:“是,是,本宫得冷静,本宫得冷静。”

    她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眸光凌厉似剑:“本宫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置那个贱人!”

    ·

    宋晏储出了殿门,面色有些苍白。转头一看,就见萧淮站在宫门口,看着天空,佯装无事。

    宋晏储掩唇轻咳一声,睨了他一眼,向前走去:“听到什么了?”

    “殿下这是什么话?”萧淮一脸无辜,慢悠悠跟上去道:“殿下同皇后娘娘谈话,微臣哪来的胆子偷听?”

    宋晏储脚步一顿,回头打量他一眼,忽地嗤笑道:“你胆子可大着呢。”

    胆子要是小,怎么能起兵造反,篡了她宋氏皇朝?

    萧淮道:“殿下都这么说,臣还能说什么?”

    宋晏储轻哼一声,懒得再跟他嘴贫。刚应付完皇后,她此时浑身乏力,面色苍白,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喉间也隐隐有些痒意。此时倒也不避着萧淮,闷声低咳了两声,削瘦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萧淮微微皱眉,看她那比塞外大雪还要苍白的脸色,实在不知道怎么能有一个大男人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

    陈玉扶着她在一旁休息片刻,目露担忧:“殿下可要先回东宫?”

    “不必了。”宋晏储拭了拭唇角,乌黑的碎发散落在脸庞,衬得她越发雪肤花貌,美得惊人:“天色不早了,先去拜见父皇吧,左右离得也不远。”

    萧淮不知是什么心理,负手跟在身后,此刻却是忍不住插嘴道:“殿下可得注意身子,可莫要同前朝裕德太子一般。”

    裕德太子,病体虚弱,英年早逝,所做的一切谋算都便宜了他那些庶弟。

    陈玉脸色当即不好看。这不是在咒他们殿下吗?宋晏储却是没在意,只斜斜扫了他一眼,哼道:“放心吧,孤说了要负责,定不会让你年纪轻轻成为鳏夫的。”

    萧淮哑口无言。

    一行人慢步到乾清宫外,正巧碰到一身紫色官袍的官员含笑从宫内走出,宋晏储脚步微顿。

    正是赵裕。

    第14章 看作话

    “赵大人。”宋晏储言笑晏晏。

    “殿下。”赵裕见着宋晏储,连忙上前行礼,恭敬有加。

    宋晏储双手拢在袖中,身姿秀挺,好奇道:“赵大人何事如此开心?”

    赵裕呵呵笑着,仿佛这两日同费家的明争暗斗都是假的似的。他道:“自然是喜事。”

    “哦?”宋晏储扬眉,意味不明道:“莫非是赵大人雄风不减,家中又添了新丁?”

    赵裕脸上的笑一僵,心中惊疑,不知太子这话是何意。他咧咧嘴,试探道:“殿下……”

    宋晏储忽地笑道:“孤开个玩笑,赵大人莫要介怀。”

    赵裕的脸色隐隐有些微妙。

    宋晏储不欲多言,提步上前,在与他擦肩而过时提醒道:“天色也不早了,赵大人不赶紧回去庆祝庆祝?”

    直到太子身影消失在门内,赵裕脸上的笑才敛了下去。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宋晏储离开的方向,面容阴沉。

    太子手段狠厉,他们做的事原本也没打算瞒多久。只是看太子这副模样,似乎是不仅仅知道赵家是那妓子幕后之人,还别有深意啊……

    赵裕眉心一跳一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

    正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一听到内侍的传报声动作一顿。片刻后,声音平淡道:“来了?”

    刘大伴连忙迎了上去,命人准备糕点茶水,一边殷切笑道:“殿下可算来了,陛下知道殿下去坤宁宫后就一直在盼着!”

    “刘怀银。”皇帝沉声唤了句。刘大伴立刻拍了拍嘴巴,讨好笑道:“奴才话多!”

    “父皇。”宋晏储立于大殿中央,躬身行了一礼。

    皇帝随意挥挥手,让她坐下。待手下的奏折处理完了之后才抬头一看,顿时眉头紧皱,不满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去一趟坤宁宫把自己弄成这幅难看的模样?”

    宋晏储原本堪比女子般妍丽面容此时苍白无比,唇色寡淡,带着一股子病态之美。憔悴是有几分,难看倒不至于,反倒更加惹人怜惜。

    宋晏储无力地窝在椅子上,在皇帝面前也不必再强装无事,便眼眸微闭,道:“同母后起了些争执。”

    皇帝皱眉:“无知妇人,你同她计较什么?”

    “陛下。”刘怀银站在一旁小声提醒,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严厉,面色微缓,道:“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

    大殿内一片寂静,内侍们早已习惯这对皇家父子争锋相对的场面。刘怀银看着闭目养神的宋晏储,心中有些紧张,生怕这位殿下还是跟两年前一般同陛下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却不想,宋晏储慢慢争眼,坐直身体,竟是妥协道:“是儿臣的错,父皇勿怪。”

    刘怀银倒吸一口气,面上难掩惊诧。

    皇帝眸中也是异色一闪而过。饶是知晓她这两年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也知自己的太子变了许多,但甫一面对这样不会与他针锋相对的宋晏储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大殿内沉默良久。

    皇帝冷哼一声,执起御笔批阅奏折,一边道:“当初你执意要去江南,一待就是两年,可有什么收获?”

    “旁的不敢说,”宋晏储执起茶盏轻抿一口,是蜂蜜水,她看向刘大伴,就见他微微颔首,不失礼数。宋晏储道:“誉王有反心,却是毋庸置疑。”

    刘大伴心里咯噔一声,对这位殿下平平淡淡就说出这种话有些欲哭无泪。

    虽说事实没错,可您也别就这么说出来呀!

    当年先帝昏庸,底下诸位皇子争做一团。娘家稍有些背景的都在垂涎大宝,唯有母妃身份低微的当今陛下与誉王未卷入进去。到最后陛下登上皇位,将那些兄弟全都清理了一遍,要么杀要么赶到封地,京城唯余一位誉王。

    这誉王倒也的确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自己能保住命是为了什么,整日就养养花逗逗鸟,当个富贵散人,逍遥自在。算是整个京城再滋润不过的人物。

    只不过这位誉王殿下是真的没有野心还是掩藏的好,谁也不知。就如皇帝对这位弟弟纵容有加,有几分真心,京城诸人也猜得出来。

    宋晏储这话一出,旁人怎么想还不得而知,皇帝却是神情淡淡,丝毫不惊讶的模样,只问道:“既如此,你可有解决之法?”

    没问誉王是哪里不老实,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晏储垂下眸子,答道:“等到春闱之后,自见分晓。”

    皇帝抬了抬眼皮子:“你有分寸便好。”

    宋晏储道:“儿臣省得。”

    大殿内复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父子二人气氛平淡,丝毫没有这么多年不见的父子该有的情深。

    宋晏储受皇后蒙蔽这么多年,对皇帝的态度都是恭敬有加,亲近不足。哪怕如今知晓皇后和费家的真实面目,可这么多年了,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已定了型。

    方才的妥协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软化了。

    按理说宋晏储这时候本离开了,可刘大伴在一旁看得焦急如焚,不住地冲着宋晏储挤眉弄眼,她也不能当做没看见,憋了好半天,才道:“父皇这儿的乳鸽汤不错。”

    皇帝批阅奏折的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查,又转头看向老实无比的刘大伴,哼了一声。

    宋晏储成功留在乾清宫用晚膳。

    端着锦盘的宫女鱼贯而入,一道道鲜亮的菜色将桌案占得满满当当。父子俩相对而坐,皆不言语。

    御书房的乳鸽汤炖得鲜嫩无比,汤汁清亮,饶是宋晏储胃口不佳,也是喝了一碗。

    食不言寝不语本是基本仪态,席间一向食不言寝不语,皇帝却是突然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不是幸了一个小倌。”

    宋晏储一愣,倒是没想到皇帝会关心这个,点了点头道:“正是。”

    皇帝说:“你倒是放心。”

    宋晏储哪还不明白,汤匙在汤里搅拌了下,眉眼低垂:“父皇既然知晓他已回京,儿臣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皇帝用了道玉兰片,才道:“当初你费尽心思保岑家,便是为了今日这一刻?”

    宋晏储一愣,而后笑道:“儿臣不过是看不惯岑家遭jian人构陷罢了,哪里那么神通广大。”

    皇帝睨了她一眼,面上尽是了然:“你能耐大着呢。”

    宋晏储沉默不语。片刻后,才又重新拾起调羹,夹起一道花香藕。

    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说得倒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