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6. 无论何时，木川唯都能
秋蝉的最后鸣叫声，把即将结束的烈日蒸腾空气精心缝制成了厚厚的棉布长袖衫。客厅前院的水池廊檐下挂着一串机器人模样的风铃，没有一丝微风，池边的菖蒲叶却在微微摆动，枝条搅得满池水影斑驳。 黄色的秋蝶在飞舞，庭院边缘的那片并不很高的杉树林间碧空如洗，使得暗处嗡嗡作响的蚊虫都不那么噪杂了，阳光照到雷欧力的西装衣摆上，他放下行李箱站定。 “怎么样，还算满意吧。”租房中介处的工作人员对他说。 戴着墨镜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神情微显迟疑：“环境确实没有问题啊，而且离国立医科大这么近，就是租金肯定也很贵吧？” “哎呀，您还不知道吗？”工作人员似乎比他还要惊讶，“这里的租金已经交满四年了，刚好是您大学时期的全部费用。” 雷欧力顿时傻眼，眼镜险些从鼻梁上掉下来：“交过了？谁交的？我怎么不知道？” 对方浮现出自然礼貌的微笑答道：“大约是一周前吧，您的好友就已经付清全部房租水电，电话沟通了周围的商家与物业，办理好的图书馆会员卡在桌上，您来直接拎包入住即可。” “好友？” 青年的表情茫然，眼睁睁看着房屋中介处的人把钥匙和房卡摆在前厅的桌上，然后对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封用蜜蜡封住的信件递给他：“这是今天早晨寄到我们这里的邮件，您以后可以直接使用门口的邮筒，不需要经过中介和邮局了，每天会有邮差去取件送件的。” 雷欧力接过信，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初秋的下午。 他和那孩子并排坐在台阶上，正在说话的同时，一只金色斑鸠在头顶飞过，她说，这是从动物园飞出来的吧。女孩带着爽朗意味的声音就像金红翅膀的斑鸠发出的鸣啼，此时此刻重新闪回至他的眼前。 雷欧力当时说自己要去给杰和奇犽买条件拍卖的珠宝了，于是她便回答—— “那我就去做海报吧，顺便买几个街头喷漆，当做宣传手段了。”仍然带着稚气的脸朝他鼓励似的笑了笑，那只斑鸠刚好停在屋檐下的水滴兽爪前，她站起来，紧接着又一本正经扭过头，“雷欧力，你要去读医科大对吧？” 这般郑重其事的话语让没有思想准备的青年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即反问：“怎么了？” 这时，斑鸠已经飞走了。 “还记得猎人考试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孩子认真叉着腰问。 “那可多了去了，不过最经典的应该还是「我要成为世界第一反派」这句吧？”雷欧力接得飞快。 女孩子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停下话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种与当时氛围不协调的奇特语调道：“我说……雷欧力你一定能成为医生。” 是了。 猎人考试时，这个孩子就是在海边这样拍着他的肩膀，义正言辞地宣誓，说得好像已经看见他的未来，仿佛既已成定局的事实。 他听了以后有点不好意思，一面用手指托起自己的墨镜，一面哈哈笑着，眼中闪着亮光：“那就借你吉言啦。” 肩膀位置微微闪烁着一团金色的光团，但他并没有看见，眼睛眺望远处，然后听到她继续小声开口—— 【▇▇，▇▇】 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雷欧力放弃回忆，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出，撕开密封的信件，打开折叠的纸页，奇怪的是，内容只有短短两句祝福，跟魔法似的，还是金色的文字。不过，当他挪开视线，目光移到落款的位置时，两秒后，他终于露出了然的笑。 【起死者，药白骨。前途无量，万事胜意。】 寄件人是——“世界第一反派”。 …… 洛克萨黑帮的管理没有漏洞。 步步只能去求自己的哥哥，威尔特·洛克萨，那个满脸老年斑的男人。 “反正我也会念呀，为什么我不能去呢？”长得像洋娃娃似的短发少女和自己的哥哥撒娇。 男人板着面孔，并不同意：“步步只要每天去逛逛街喝喝茶就行了，这些事情不需要你cao心。” “可是我不想要哥哥生病，我也想帮你——” 威尔特先生，他并不老。事实上，他只有十九岁，是一个就要因为早衰症老死的年轻人。 数据统计，每八百万个孩子里就有一个患有何奇森吉尔福德儿童早衰症，主要是核纤层蛋白a基因的突变造成细胞散裂，使患者以正常速度的七倍老化。让十九岁的威尔特，洛克萨黑帮的boss再过一年就要去世。 这是不治之症。就像为了妻子而疯狂购买贪婪岛游戏的巴特拉，洛克萨也有在往贪婪岛中派遣自己挑选的念能力者，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选择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名医与拥有治愈能力的念能力者。 那个所谓的大天使的呼吸，怎么能寄予全部的希望呢。 而现在，他的meimei在请求他。 短发少女见撒娇没有用，于是便气呼呼地跑走了，她坐电梯到赌城的地下通道，推门进入那个用来处理叛徒的深坑周围，让其他保镖站在门外。 日光无法照进洞底，里面依旧一片漆黑，她探出头，把一袋一袋的rou干扔下去，像是喂鸽子那样，干燥的rou片掉进洞底落叶、毛发、污水混杂的淤泥里。 里面的人已经看不出模样了。之前的司机里斯一直双手抱膝呆坐着，任凭蛆虫蠕蠕地爬遍全身，一开始他还努力去掸掉它们，后来终于发觉无济于事，就算再怎么一只只捏死，最终还是会涌出更多，在发隙里爬来爬去。 另一名来自卡金国的使臣则是终日无数次发出动物般的嚎叫，抱着头在洞底翻滚扭动，还不时以拳头拼命砸墙，往嘴里塞着泥巴低吼，他的眼白灼灼闪光。 少女在上方盘腿坐着，手边有一只鲜活的小猫。 两个小时前，这只猫还在宠物市场的笼子里呆着，两个小时后，它已经被威尔特买给自己的meimei玩了。 名叫步步的女孩双手使劲掐住它的脖子，把小猫从地面拎起来，带着天真又无谓的笑容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九条命。” 说着，她就用力把猫掼进了深深的巨坑里。 一声动物的惨叫过后，便没了动静。 …… “通关必须收集齐全的100种卡片，可通过任务、活动等各种途径获得。卡片入手难易度分10级，以f-185为例，f表示入手难度为f级，185表示这种道具的卡片化限度张数——”依妲正在为进入贪婪岛的金色长发少女解释游戏设定。 有着漂亮绿眸的姑娘明显一副十分急迫的样子，她匆匆忙忙听完设定，还是尽量保持着良好的教养，没有打断对方的解说。最后才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今天有一个叫木川的人进来吗？” 依妲挂着官方的笑意道：“抱歉，其他玩家的个人信息都是保密的，如果您有关于游戏内容的问题可以为您解答。” “那没事了，可以把我放在安多尼拔吗？” “游戏的初始地点都是平原地区，您可以通过咒语卡片更换目的地。” 露比颔首，提起自己的红裙子以表谢意，随即便在闪烁的白光中被传送到了游戏的出生地，也就是有无数玩家埋伏新人的平原地带。 她刚刚站稳，立即抬起手腕说了一声“book”，满是卡牌的书本迅速翻开，不顾周遭虎视眈眈的视线举起某张咒语卡片：“使用再来——安多尼拔。” 新手应该都会先去悬赏城市的吧。毕竟城市中到处都张贴着悬赏告示，能通过接受悬赏而赚取金钱，并且每月都有月例大赛，距离平原也很近，按照时间推测，那个人应该去了这里。 金发少女从路人中脱颖而出，因为她完全不像gi中的玩家，反而漂亮得像是npc，于是倒也没有遭到sao扰，只是有几个人去试探着问她问题罢了。 她歪着脑袋，随意敷衍过去，那双睁着的绿眸仿佛青翠的嫩芽，睫毛更像是极度轻盈地停歇下来的蝴蝶，然后游移的目光瞬间定格住了—— 那是……在喷泉广场中央的街头艺人。 中性打扮的少女戴着红色的鸭舌帽，露出的半张脸，鼻子如同象牙雕刻的人偶般匀称，并没有给人高到冷峻的感觉。她的长发被随意塞进帽子里，米色工装裤搭配马丁靴，短款黑色衬衫的收腰效果分外明显，左手提着一把吉他，红眼睛垂着，只是简单一瞥，便流出些许嚣张戏谑的气焰。 帅气的黑发姑娘抬手一个利落的扫弦，似乎完全不在意围观的群众和指指点点的路人，在尴尬又众目睽睽的氛围中坦然地唱起一首知名的流行歌曲。 当她一开口，其他人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 天生适合在舞台和闪光灯下的女孩长着一对充满中二稚气的眼睛，并不认真谨慎，她的声音有些慵懒，优雅挺拔的脊背与男式的服装相结合，居高临下地唱着歌，又飒又酷。 这个人是如此的狡谲，如此地近在眼前却又冷漠无情，恍若节拍器摇摆不定，内心又充满漫无边际的炽热。 那么，完完全全占有这一刻的时间又算什么呢？ 露比沉默地站在街边，远远眺望。她的心脏依旧飞速搏动，那种血液热烘烘的感觉像是在观望一场焚山大火，在看见那个人的刹那，世界又变成极彩色。 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毕竟广场上人群太多太满，看热闹的玩家挤满前排，把写着戒尼的卡牌扔在弹吉他的少女脚下，因为表演太有感染力，有人已经开始跟着唱了。 然而就在这时，露比却无意瞥见了另一个人。 穿着短裙短衫的女孩也正一心一意看着人群中心的木川，她的发顶还戴着猫耳朵发箍，像是忘乎所以地沉醉于这首歌的乐章，但那张娃娃脸又眼熟得叫人不得不蹙起眉头。 千步·洛克萨。 洛克萨黑帮的小公主，同时也是阴晴不定的极品收藏家，传闻她年龄不大，但念能力十分古怪，因其可怕的癖好和幼稚冷漠的心性出名。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那个眼神——宛如再度看见了合乎心意的宝藏，栗色的圆眼中闪烁着无比恶意的光点。 …… 当木川姑娘收起吉他拿着一堆游戏中的货币卡牌去找两个男孩时，他们三人才刚刚进gi不到两个小时。走到约好的草坪前一看，两个孩子正蹲着摸游戏里的npc，也就是一只长得像喜马拉雅猫的小动物。 木川还听见绿头发的少年拍着猫猫的脑袋，嘴角带笑，手里的动作不停：“小唯，真可爱。” 木川：“……？” 你这名字起的感觉有被内涵到。 “它会吃草莓糖吗？” 银发男孩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果，然后两个少年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撸猫，玩得十分开心。 木川：“……”我真不该在这里。 “刚才我去转了一圈，虽然其他人都有咒语卡，不过不用担心，这种抢夺或者窥探的卡牌只是作用于书本，对人体无害，更何况跟踪我们的人都很弱。”她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 两个少年重新站起来，杰把小猫抱在怀里，睁着圆圆的清澈绿眼睛：“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 “刚刚别人找我们组队，可是我却直接走掉了。” “因为对方说这个游戏是靠抢夺获胜的吧。”少女扯掉了自己头顶的帽子，随手按在奇犽脑袋上，“反正我们可以靠自己通关，别在意。” “那我们要先去商店里看看吗？” 银发蓝眼的男孩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面，冷不丁被帽子压了一脸，先是无奈地瞥一眼木川，然后又自己慢吞吞地调整帽沿位置，冷静开口：“不用，直接去卡牌店买地图吧，不是有个地方叫玛莎多拉吗。” 黑发姑娘推出一只手打断了正经话题：“等等，总感觉女生没有男生受欢迎啊，要不然我还是吃荷尔蒙饼干变成帝人好了，这样还可以方便自由发挥？” 奇犽：“？！” 少年像是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嫌弃道：“你怎么这么自恋，这两个身份都是你自己，变来变去的不嫌烦啊！” 木川：“？？？” “可是你之前还说男生比女生方便啊？”她奇怪地反问，不懂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奇犽：“……” “总之先去吃饭吧！然后再买地图！”杰举起手大声提议，元气满满地看着他们，“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超喜欢奇犽和唯的。” 木川点点头，附和着：“我也很喜欢你和奇犽，对了，还有什么其他收获吗？” “对了，有个叫炸'弹魔的家伙……” 两个毫不在意的家伙边走边聊，过了几秒才发现最后那个没跟上来。杰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奇犽你怎么了？” 他依旧是没回过神的表情：“……啊……” 他的态度太奇怪了，好像有点羞赧，但更多的是茫然，声音气势也低了很多，完全没有以前的臭屁和扯高气昂，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被顺毛的气场。 木川：“……” 所以你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 ※※※※※※※※※※※※※※※※※※※※ 过渡结束。 下一章正式开启gi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