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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生意人,但他身上完全没有生意人的市侩、机警、和圆滑。她不晓得该怎么形容才贴切,索性也不形容。 他回来了解了情况,随后开始一家家签欠条,认下李天云的账,然后卖新疆的所有不动产,七七八八地捂下了大部分的账。 他先还了镇里村民们的集资,接着是小厂家,最后才是像梁家这样的大厂家。梁明月是多么地精明,她当然不愿意吃这亏,但明面上不好说什么,因为这是镇里协商出来的结果。 镇里说——吃鸡腿的人,就先别争别人嘴里的馒头。村民和小厂家没实力压,大厂家都先缓缓。说大厂家要有风范,还搬出了古代大儒商范蠡,白圭、和端木子贡等。 经过一顿捧杀,梁明月心里直翻白眼,明面上说没事儿,回了厂就给梁巳下任务,催她去跟李天水的账。 梁巳看他收拾了会,找话,“你弟弟已经被银行起诉……”这不废话。 李天水看向她,“你有话直说吧。” 这倒把梁巳给整难为情了,她斟酌了会,过去他身边蹲下,说着梁明月教她的话,“你不是在东区有套房?” 李天水让她说,没接话。 “这样、你把那房子按市价过我户上,我算了一下,市价一百二十万,抛去你欠我们家的八十万,我再给你四十万。”梁巳睁着大眼看他,“怎么样?” “那边准备修轻轨,小区门口就是轻轨点。”李天水轻描淡写地说。 “谁说的?”梁巳故作震惊。 “我有朋友在局里上班,他说都规划好了。” …… “哦。”梁巳恍然大悟,“我才知道。” “我朋友怕我那房子被人趁人之危,就提前告诉我了。”他都要放盘了,被朋友阻止,说现在卖是傻子。 “你们家那笔钱,我承诺的今年内会分批给完。新疆那边有陆续回款,镇上还有两户也欠我家钱,我年内无论如何都会还给你们。” “行。”梁巳起身,“我们厂今年也很困难,环保查得严,几百号工人要吃饭……” 李天水仰头看她,还是那句话,“我年内会还完的。” 梁巳没再说别的,拎了包离开。 梁巳说得是实情,这两年环保查得特别严,今儿中央要来巡视,明儿省里要来巡查,说停产就要停产。因为环保不合格,除了被罚款,还要花钱大力整顿。 陶瓷卫浴的工序很繁杂,也是生活中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的。就拿马桶坐便器来说,先把陶土各原料注浆成型—修胚—捡胚—施釉—装窑—烧成。烧制时间大概是 15—20 个小时,高温要在 1250 度左右。 早年梁家工艺不稳定,烧一千个马桶出来,总要有好几十个是残次品。现在烧一千个出来,也不见能有几个残次品。 李天水收拾好零零碎碎的行李,去阳台上打电话约搬家师傅,打算明儿一早就搬回镇上。?他名下的不动产都在新疆,也该卖的卖了,目前唯一的不动产,只剩下东区的那一套房。 东区那一套买得早,当时住不上就没装,现在想装、也没钱装,不得已只能搬回镇上老宅。他左右算了一笔,外债统共还有二百来万。 他也差不多还有百十万的款没收,等收了,东区的房价涨了再卖,所有的外债能填平。但同时,也代表了他基本倾家荡产,一穷二白。 他看见茶几上有一盒烟,梁巳忘下的,就倒了根出来,站在阳台上抽。他会抽烟,但没什么瘾,一盒烟放潮都抽不完。 下午有个阿姨来面试,专门照顾中风偏瘫患者的,一天工资两百,因为要跟去镇里照顾,所以要另外加钱。 他们这个市小,是县级市。镇上离市区也近,开车七八分钟的事儿,夏天大都骑摩托和电瓶车。阿姨不意愿住家,说晚上还要照顾小孙子,提出早上七点来,晚上七点回市区。 地方上的支柱产业就是陶瓷洁具,整个市统计下来,大小有六七十家。这两年因为查环保,也确实不太景气,小工厂关了不少。 李天水家没有工厂,都是李天云给他组织货源,他销完收到货款再转回来。他在新疆除了是总代理,主要也谈房地产和酒店的工程直销。 晚上他烧了两菜一汤,食谱是医生给的,说患者尤其需要营养均衡。他照着百度视频,一点点地学着烧。 饭后他打了盆热水,坐在小板凳上给李母洗脚。李母守寡早,把他们兄弟俩拉扯大不容易。 李母属于偏瘫,左半边身体无力,嘴也有点斜,基本的自理还是成问题。医生说后期护理好,还可以慢慢恢复过来,至少能走路和去卫生间。 李天水埋头洗脚,李母用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摸他头,含糊不清地问:“天……云……” “妈你放心,天云在新疆呢。“李天水安慰她。 “妈……拖累你……你们了。” “妈你别想太多了。我原本就计划今年回来的。”李天水给她擦了脚,抽纸巾沾她嘴角分泌出来的口水,然后按摩了会她的胳膊和腿,才把她抱回床上休息。 出来把厨房整理好,接到一位经销商的电话,对方要一批卫浴。李天水人虽然回来了,但那边客户资源还一直维持着。他挂了电话打算明天找梁明月谈,想让她再给自己发一批货。 镇里的厂家是不可能再给他货了,外面的厂家工艺不行,都不如镇上的成熟。镇里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做卫浴发家的,然后一户带一户,慢慢形成了规模,再后来就规划了如今的工业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