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贾赦挥一挥衣袖, 只带走一个邢夫人, 可原来的荣国府三巨头, 现在的贾母和二房两个当家人耳边还响着他走前的那句话:“老二, 不是我做哥哥的事儿多, 你那边的奴才是不是也该好好查查。奴才不得有私财, 他们哪儿来的本钱和胆子开古董铺子。多少做官的人家开这样的铺子还得加小心呢。” 查, 还是不查,对三人来讲都是个问题。查,别说当事人, 就是贾母也觉得脸面上不好看;不查,贾赦要是没听说什么他才不会多这一句嘴。王夫人是不想查,她是害怕那两个人头脑一热非得要查, 只能自己说道:“老太太, 等回去我就再让周瑞家的去叮嘱一遍她女婿,不能打着府里的名头做什么不法的事。或者让我那几个陪房悄悄地访一访。毕竟现在娘娘省亲是大事, 不能在这节股眼上传出娘娘娘家有什么事才好。”娘娘不能有一个丢人的亲娘呀老太太。 听她说起元春省亲, 贾母心里也是一突, 差点上了老大那个混帐的当, 他一定是不想让娘娘省亲才说这番话, 好让二房自己先乱起来, 不能再开口向他借东西。这个混蛋!贾母对王夫人点点头:“你回去查一下也好。记得要悄悄地查,不能让多的人知道。” 贾母定了调子,贾政当然不会反对, 他只是冷淡地对王夫人道:“还有那些摆设, 你也得再想想办法。” 想个你妹的办法。她要是有办法还能当着邢夫人的面低三下四地求贾赦?不知道她在邢夫人面前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气派?王夫人恨恨地低下头不说话。听了二儿子到现在还是只将事情推到儿媳妇头上,又是一幅吩咐下人的口气,贾母难得地对邢夫人多了一点同情,她这个二儿子一直只知道擎现成她知道,可大事儿上还事不关己就有些过了。 “明天你带人过来一趟,我库房里还收了几样不常用的东西,先摆到园子里吧。”贾母终于吐口。 贾政立刻摆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模样:“怎能用母亲的东西。母亲年事到了,儿子们不能孝顺母亲却还让老太太跟着cao心,又用老太太的东西,儿子五内俱焚,不知该如何报答母亲。”说着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王夫人生怕她那个不知俗务的老爷来一句 “我们自己想办法”,见不过是磕头,夫唱妇随的别提多心甘情愿。 贾母又是心疼东西,又是担心自己这个二儿子,现在自己还在他都压不住老大,要是自己去了可怎么办?省亲,必须省亲,只有娘娘省亲,世人才能知道二房还有一个饱受圣宠的娘娘,才能高看二房一眼,到时两房也就又平衡了,她也就能再次让两房之人对她言听计从。亏得贾赦走得早,要是他还在这里在,又知道了老太太的想法,一定忍不住当面问人一句:“老太太,你忘了就是因为要修省亲园子,我才不得不走出家门的吗?”只能庆幸贾赦对这三人一向能少看一眼是一眼的态度拯救了贾母,要不以她那卒中前兆的身板,经不住贾赦几回气了。 另一个老人还是让儿子给气着了。可怜的太上皇,不敢相信手里的资料和证据,声音颤抖地问皇帝和皇后:“这些都是真的?” 皇帝脸板地平平地,一字一顿地回答:“这些是有确凿证据的。”那些没证据的还没给你看呢。甄家,好一个甄家,打得一手好算盘,这皇家竟让甄家这个凭一个小小奶娘起家的家族把持了吗?做梦! 太上皇看向皇后,原来的皇后多温婉贤淑的人,自从五年前皇帝登基,刚入宫不久中宫嫡子就夭折了,那时那个女人说什么来着?是中宫无德还是嫡子无福?从那以后才导致皇后性情大变,对甄妃一系打压起来不遗余力。可笑自己还曾让老四说说她媳妇,别做得太伤脸面。人家失了嫡子,不过是没有确凿证据又碍于自己这个太上皇的脸面才没让那个贱人溺水、落井、吃错东西、病逝,总之宫里想让一个人没有的东西太多了。脸面,对一个女人来说孩子才是她们最大的脸面。甄妃能向皇帝的嫡子伸手,未必不敢向他的嫡子伸手。而先太子,正是他的嫡子。 太上皇看向皇后道:“甄妃病得不轻,暂时别让忠平和他媳妇进宫侍疾,免得过了病气。太医院那里你让人看好了,每次要让三个人一起给甄妃请脉。陪了朕这些年的老人,没有几个了,那些太医还是得多几个人请脉朕才放心,务必要让太医院小心再小心。”又对皇帝道:“甄应嘉在江南多年,政声不错,在内阁给他个位置。还有那个王子腾,巡边了这么长时间,朕有些想他了,盼他快点进京。” 听了太上皇杀气腾腾地想念,皇帝觉得自己怎么就与太上皇那么心心相通呢,他也很想这两个人呀。 王夫人此时也没有入睡,不是她能先知先觉知道自己的哥哥快要回京了,只是今天贾赦的话让她莫明地心虚。曾几何时,她还瞧不起的那个只知买醉贪花的大伯子,已经一句话就让她寝食难安了。 “让你女婿把铺子先收了吧。”这话是说给趁人入睡才偷偷进屋的周瑞家的说的。 周瑞家的不知道王夫人怎么突然要收了铺子,那可是个来钱的买卖,不光对王夫人是如此,对周瑞家的更是如此。王夫人让把利子钱放到三分,可她只在内宅,如何知晓冷子兴早就把利钱提到了五分,这两分的差额就是周瑞一家的进项。这份不舍比起王夫人来还大得多:“太太怎么突然要收了铺子?现在可正是用钱的时候不说,前两天刚放出了大笔的银子,要收回来可不容易。” 王夫人也缺银子,可她更怕贾赦突然发难让王熙凤的旧事重演:“先收了再说,放出去的钱能收回多少就收回多少,实再收不回的等到日子了再慢慢收。”见周瑞家的还想劝,又道:“大房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风声,今天在老爷和老太太跟前说起你女婿的铺子生意好,还让老爷查一查呢。你不收了铺子,是想做第二个赖家?” 周瑞家的听说大房知道铺子的事儿也有点胆颤,忙不迭了保证:“行,我回去就和女儿说,让她们尽快关了铺子。”这个大老爷是属狗的吧,鼻子怎么这么灵呢,这可是钱呀。周瑞家的觉得自己听见心头滴血的声音。 “你自己也去看看,铺子里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收进来,到时好摆到园子里去,别遭踏了。”王夫人说出致命的一句,要是她知道自己这一句引来了多大的麻烦,就是烂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 替别人保管一件东西时间长了,主人又没有及时要回,就容易让人以为那东西就是自己的。住进荣禧堂、掌管荣国府内务时的王夫人如此,为她放利子钱,为掩人耳目用她的东西开了古董铺子的冷子兴也是如此。隐隐地,他还会觉得是他为王夫人挣下了大笔钱财,而不是王夫人在背后替他撑腰才让他一个平民能在贵人云集的京中把 “铺子”开得有声有色。这也只能说一声物以类聚。 听丈母娘传达了王夫人的意思,冷子兴反应有点大:“铺子做得好好的,怎能说收就收。那些放出去的钱,要是借钱人看铺子关了不知道去哪儿还不说,有的刁民还以为我们失势了,挺着不还银子的都得有。” 周瑞家的倒是对贾赦了解得多些,对着女婿就喊道:“这是太太的意思,你照办就是。要是真让大老爷发现了,可就不是关个铺子的事儿,说不得你得到顺天府走一糟。” 冷子兴敢演说荣国府,岂是周瑞家的一句话就能唬住:“大老爷天天上朝还忙不过来,能在意这么个小铺子?又不是开在古董街上。再说就算是想收也得个几天,看能把放出去的银子收回来多少。”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周瑞女儿也觉得自己男人说得有理,跟着劝她妈:“他说的也有理,好歹给几天工夫让他盘盘帐不是。” 周瑞家的只这一个女儿,对着女婿能连喊带叫,对着女儿却只能小心哄着,母女俩说起私房话,谁也没见到冷子兴眼中那一点寒光。不过走前周瑞家的还是叮嘱冷子兴收帐时要小心一点,别把人逼狠了在这关头不好看,得了再三的保证才回自己屋里睡下。 谁知不过三天,她女儿就让人捎话说家里有事,让她妈快点回家一趟。周瑞家的只以为铺子已经盘清,还在心里赞一句自家女婿办事越来越利落,美不滋儿地向王夫人告假,并暗示了王夫人可能是家里的事儿办妥了,女儿年纪小没见过大世面,需得自己回家给掌掌眼。王夫人自然听出她话中之义,痛快地放行。 一到家也没看她女儿的脸色,周瑞家的开口就笑话女儿:“你小人家儿没经过事,什么大不了的就急起来。” 她女儿眼睛早就肿成了一个桃:“妈,冷子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