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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368节

    “要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那就打发人回来,咱们一定要帮着长沙王府,把明儿这场年酒,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的办下来。”

    “好。”尉家大太太连连点头。

    “唉。”裘老夫人一声叹气里透着轻松,“这一年多,我愁得不行,老二这差使,今年正好赶在个节骨眼上,可老二现在这位子,偏偏是高不成低不成。

    “这开国的机会,可就这一回,要是抓不住,咱们尉家,还不知道怎么样。

    “现在好了,这机会来了,老二这下一任,要是能往九溪十峒去,有杨家支撑,卓异是必定的,又是那样的苦地方,等这一任两任回来,正好赶上江南各路大调换,一个封疆大吏,就是十拿九稳了,哪怕老二到此止步,咱们家,也有了一根支撑,依咱们的底蕴,往后就容易了。”

    尉家大太太凝神听着,低低嗯了一声。

    “大哥儿这一任县令,明年到期,正好赶上江南用人,要是能挑到江南,再一任下来,也就有了进阶的余地。

    “要是老二顺顺当当,等大哥儿到了四五品,老二也就能撑得起大哥儿了,这就有了传带,往后,就好了。”裘老夫人说着,露出笑容。

    “嗯,还有老三,老七,九哥儿媳妇说九哥儿的学问长进很多,今年秋闱必定能中。”

    尉家大太太一句话没说完,笑出来,“还有个笑话儿呢,九哥儿说,昨儿晚上国子监的文会上,说到考秋闱,他就说,他媳妇儿总说,这有什么难的。

    “潘相家小七就说:你媳妇儿说的可真轻巧,她觉得不难,让她去考!”

    裘老夫人噗一声笑出来,“潘相府上这位七哥儿,可真是个不使心的孩子。

    “你换身衣裳,赶紧去吧。”

    尉家大太太笑应了,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着,赶紧回去换了衣裳,要了车,赶往长沙王府。

    第300章 两全

    长沙王府的年酒,定在初七中午。

    李桑柔虽然还是平时打扮,却从上到下,一身新衣,平时那件光板羊皮袄,也换成了件靛蓝布面棉斗蓬,平时总显得有些蓬乱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巳正前后,李桑柔就拐进了长沙王府门口的宽巷子。

    守在巷子口的小厮急忙扬声禀告进去。

    石阿彩在前,杨南星和尉家大太太一前一后,跟在石阿彩身后,急步迎了出来。

    离的还有十几步,李桑柔紧走两步,先拱起手,笑道:“不敢当。”

    杨南星咯的笑出来。

    “瞧你!”石阿彩回手拍了杨南星一巴掌,紧几步迎上去,曲膝见礼。

    “大当家见谅,实在是,大当家这句不敢当,太有名气了。”杨南星跟着曲膝见礼,笑着解释道。

    “是真不敢当。”李桑柔拱手欠身。

    “嗯!这句也极有名气。不敢当,真不敢当!”杨南星学着李桑柔的语气。

    “越来越放肆了!”石阿彩微微蹙眉,再一巴掌拍在杨南星后背。

    “南星这孩子,直爽可爱,有点儿像宁和公主的脾气。”尉家大太太和李桑柔见了礼,笑道。

    “她和宁和阿暃好得很,对了,论打架你们三个谁最厉害?”李桑柔看向杨南星问道。

    “这是建乐城,哪敢打架!从来没打过!”杨南星赶紧摇头。

    大嫂天天叮嘱她和两个弟弟,要谨慎再谨慎,万万不能任性,她哪敢打架!

    “还真是,还小半年,真没听说公主和郡主两个人打过架,是你给劝住了?”尉家大太太看着杨南星笑道。

    “那倒不是,从来没想过打架,大约是她们两个体谅我。”杨南星笑道。

    “石王妃长嫂如母,治家严格。”李桑柔笑道。

    几句话间,四个人进了侧门,外面巷子口,又有通禀声传进来。

    “让她们带我进去就行,你们去忙吧。”李桑柔指了指一长排垂手侍立的婆子,笑道。

    “我陪您。”杨南星忙紧几步,走到李桑柔身边,笑道。

    石阿彩和尉家大太太笑应了,尉家大太太示意石阿彩走在前。

    石阿彩走出两步,尉家大太太转身时,李桑柔落低声音,笑道:“有劳您了。”

    尉家大太太满心满眼的笑意,冲李桑柔微微颔首,急步跟上石阿彩。

    “大太太昨儿午后就到了,大嫂正愁得不行。”杨南星落后李桑柔半步,走出几步,低低道。

    “愁什么?年酒的规矩讲究很多吗?”李桑柔随口道。

    “那倒不是,是……”杨南星的话顿住,随即笑起来,“没什么,大嫂想得多。”

    李桑柔看向杨南星,“换了谁都会想得多,最好是自己熬过去,毕竟,建乐城和龙标城大不相同,以后和从前也大不相同。”

    “嗯,大嫂也这么说。

    “老四和老五刚到国子监上学那一阵子,老五成天委屈的不行,哭过好些回,大嫂一直这么教训他,大嫂说,我们都要好好学会活在屋檐下。”杨南星声音低低。

    “嗯,你那两个弟弟都很好,在学里出了名的谦和知礼。”李桑柔笑道。

    “老四性子好,从小儿就面吞吞的,老五娇得很,有一回,他一直一直哭,气得我差点揍他。”杨南星哼了一声。

    “他俩学问怎么样?”李桑柔一边笑一边问。

    “就是学问不怎么样,说先生明知道他不会,还总让他说,说他又不用考试,总盯着他做什么。

    “大嫂就问他,你怎么不用考试了?你是能承爵,还是能领兵啊?你不考试,那你以后怎么办?一辈子混吃等死吗?你大哥能容你混吃等死一辈子吗?

    “老四还好,就是一脸灰败,老五当场就放声哭出来,怎么劝都劝不住,就是这一回,我差点儿揍他。”杨南星再哼了一声。

    “真要考啊?什么时候下场?听说监生不用考童生试?直接就能考秋闱,今年秋天考?”李桑柔好奇问道。

    “就他俩那学问!”杨南星撇着嘴。“不过,大嫂想让他俩今年下场试试,老四还好,不敢不答应,老五又哭了,唉,真是想揍他!”杨南星虚空拍了下。

    “揍了管用吗?”李桑柔看着杨南星挥出的那一巴掌。

    “不管用!从小儿揍的太多了。唉!”杨南星一声长叹。

    李桑柔在她肩上拍了拍,“今天那边就他俩待客?”

    “他俩怎么撑得下来!人都认不全呢。

    “昨儿午后,黄祭酒过来了一趟,说是好些同窗都找了他,要过来帮忙,是尉家大太太和黄祭酒商量着,定了十来个人呢。”杨南星仔细解释。

    “尉家做事一向周到。”李桑柔笑道。

    “嗯,多谢您。”杨南星微微曲膝。

    “真不敢当。”李桑柔忙颔首还礼,“你家叶大郎呢?也在那边待客吗?”

    “他没来。”杨南星顿了顿,垂眼道:“他那身份,不合适,今天要来的人家,他一家也不认识,叶家又是行商,再说,叶家也没有入仕的打算。”

    李桑柔嗯了一声。

    “等出了正月,我和大郎回去一趟,把二meimei和三meimei接过来。

    “阿娘写了信来,说虽说太婆留过话,不让我们姐妹三人再归回杨家,可此一时彼一时,事易时移,不必死守这句吩咐。

    “说太婆这样嘱咐,不过是希望我们三个活得好,现在,二meimei和三meimei回到府里,对她们,对杨家,都更好。”杨南星和李桑柔低低交待道。

    李桑柔还是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这是杨家家事,杨家有足够的能力料理,不是她该多说的。

    杨南星陪着李桑柔,边说边走,脚步很慢,两个人进了对着湖中戏台的大暖阁,刚刚落了座,透过敞开的窗户,两个人就看到石阿彩陪着蒋老夫人和尉家老祖宗裘老夫人,往暖阁过来。

    “咱们去迎一迎。”李桑柔示意杨南星,抬脚迎出去。

    ………………………………

    长沙王府这场年酒,几乎集齐了建乐城内差不多人家的女眷和年青子弟,各家老祖宗老夫人,到的从未有过的齐全。

    石阿彩一儿一女,一人收了一大筐见面礼,特别是小女儿阿乐,被老夫人老祖宗们抱来抱去,爱不释手。

    李桑柔在台上大戏唱到最热闹,台下你说我笑到最喧嚣时,悄悄辞了石阿彩,溜出暖阁,从角门出去。

    ………………………………

    出了十五,十六日一早,李桑柔坐在顺风总号院子后面,对着清亮的河水,捏着份军报,正盘算着是不是让小陆子他们往陈留县走一趟,看看付娘子在做什么,有事儿没有,孟彦清在前,后头跟着卫福,穿过马厩院子进来。

    李桑柔将看了一半的军报装进锦袋里,看向拧着眉的孟彦清,和脸色灰暗的卫福。

    “怎么啦?”李桑柔看着卫福问道。

    卫福却看向孟彦清。

    孟彦清紧拧着眉,拖了两把椅子过来,递了一把给卫福,“你自己跟老大说。”

    “嗯。”卫福垂下眼,坐到竹椅子上,胳膊撑在腿上,两只手搓来搓去。

    李桑柔从卫福搓来搓去的手,看向卫福那一脸的灰暗,等他说话。

    “我是……”卫福刚开口就卡住了,下意识的看向孟彦清。

    孟彦清拧着眉,挥了挥手,示意他接着说。

    “是来请老大示下。”卫福咽了口口水,“是,那个……”

    “慢慢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反正今天有空儿。”李桑柔温声道。

    “是。”卫福垂下头,理了理思路,抬头看向李桑柔,“年前,咱们回来的时候,艳娘正在备年货,后来,我就说,不用自己备,常爷那边一总儿都备好了。

    “艳娘说过年哪能不备年货,还是备了些。

    “到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艳娘备了些菜,可一向是大家伙儿一起吃年夜饭,几十年了,都是这样。”卫福的话顿住。

    李桑柔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有几分明了的看着卫福。

    “后来,过了年,艳娘跟我说,想给我典个女人,典上两年三年,生上两三个孩子。我没答应。”卫福垂着头。

    李桑柔看着卫福,没说话。

    艳娘的脉案,她都看过。

    过去的二十来年里,她苦难太过,太医的诊断,是说她若是年青上十岁八岁,用心调养个十年八年,或许还有些可能,可她这个年纪,再要生孩子,已经没什么可能了。

    “后来,艳娘又说,回一趟老家,从卫氏族里,挑一男一女,最好挑极小的,襁褓之中最好,过继到膝下。”卫福垂头垂眼,顿住,好半天,才接着道:“艳娘的意思,最好能回老家,在城里置座宅子,再置上几百亩地,我再领份差使。”

    李桑柔看向孟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