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页
“谁要你手下留情?我早就做好了赴死的觉悟。你不杀我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领情!等我逃出去了,还会接着想办法搞垮你!” 何须归左右摇头,躲避着递到唇边的饭菜。风晚山眉头微蹙,脸上浮起一丝不耐,放下碗捏住他的鼻子。待他憋得脸色涨红,忍不住张口呼吸时,把一筷子饭菜塞进他嘴里。 “噗——”何须归通通吐了出来,喷了风晚山一脸。一瞬间,后者眼中闪过狰狞的怒意,恼火至极,丢了筷子猛然扬起右手。落下来时,却又变得轻柔而克制,摩挲着他的面颊和下颌。 “对于师父的死,我内疚至极。”风晚山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油渍,“你也许不信,但我和你一样想念他,不止你一个人把他当父亲看待。除了师父,对于你、林师弟还有月舒,我都倾注了真心,尤其是你。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只是想把我喜欢的都留在身边。既然你来了,就别想离开。” “妄想!哪怕世界上只剩你和一条狗,我也会选择跟狗共度余生而不是你。”何须归狠狠瞪着他,拼命想把手腕从镣铐里挣出来,并抬腿踹他。 “我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把你变乖。”风晚山轻松避开攻击,唇边衔着笑意娓娓道来,“几天前,我在藏书阁里看到一个故事。大约百年之前,有个同门长辈练功出偏,患了失心疯。他残忍嗜血又力大无穷,只好在冰窖里挖了这个地牢,把他锁在这里,有专人照顾。 一日,给他喂饭时,他再次发狂。照顾他的弟子在制止他的过程中,不慎将银制的筷子从眼窝深深刺入了他的脑袋。本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必死无疑,可取出筷子后,他很快康复,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受了伤。最重要的是,他再也没犯过失心疯,变得无比乖顺,安静地度过了余生。” 森森的寒意,如爬虫般钻进肌肤,直达心扉。何须归面无血色,精致的下颌微微发抖。这种臭名昭著的手术,他曾在《百科全书》里看到过,叫做前额叶白质切除术,发明者还因此获得诺贝尔奖。 接受了这种手术,人就会变成行尸走rou,呆滞、麻木、冷漠、任人摆布……通俗来讲,就是脑袋瓦特了。 “放心,我不会冒然行事。等我找几个村民试过之后,再用在你身上。”风晚山笑得很温柔,却令人毛骨悚然,“之后,你就会忘了臭和尚,变回从前那个乖巧的小师弟,永远留在我身边。” 何须归的心骤然缩成一团,他不愿表现出脆弱,泪水却渐渐溢满双眼。他不想被风晚山看见眼泪,便用|力呼出一口气,吹熄了风晚山手中的蜡烛。 黑暗吞没了地牢。风晚山怕黑,静立片刻后匆匆说道:“我事务繁杂,琐事缠身,明天再来陪你。”衣袂飒飒作响,他似乎飞身踏上石壁,接着借力攀住铁索上到洞口。 洞口的铁栅栏门咣当一声锁起,何须归抖了一下,浓烈的无助感袭来,他低声抽噎起来。彻底完蛋了,他要变成脑残了,再也认不出厉哥了。 时间如黑沉的海,无边无际。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风晚山又来喂他吃东西,他闭目抿唇不理不睬,但没有再次吹熄烛火,为自己留下了一点光明。 从饥饿感来判断,也许已经过了两三天。空荡荡的胃抽搐绞痛,像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被无形的巨掌揉来揉去。此时此刻,哪怕是鱼腥草拌苦瓜,搭配崂山白花蛇草水,他也能甘之如饴。 他两眼发直,瞳仁发绿,望着烛光。恍惚中,他看见了一个大火炉,装着闪亮的铜脚和铜把手,上面摆着篦子,烤rou的油脂滋啦作响。 他眨眨眼,又看见了一张桌子,碗盘精致。烧鸡烤鸭正冒着油光和香气,列队踢正步朝他走来。 他咽下口水,似乎又回到了那间小公寓。高大的少年,在逼仄的厨房里挥动锅铲,侧脸棱角分明,不笑时有些低沉,笑起来流里流气,不像读书人。 他踮起脚尖,想看看锅里在炒什么,接着脚下踉跄一下,跌回现实。眼前依旧是朦胧的烛光,和阴冷黢黑的石壁。 忽然,他注意到石壁微微反射着水光,似乎有些湿润。定是因为挖得太深,泥土里的水在不断渗出,所以四周才如此潮湿。 他双手被吊起,便忍着肩关节的坠痛,助跑后把自己当成秋千荡了起来。待幅度足够大时,就伸出舌尖去舔岩石上的水渍。焦渴之下,滋味竟如泉水般甘冽。 “舅妈,你居然还有心思自娱自乐?”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上方洞口处响起。他如获大赦,毫不压抑内心的狂喜,仰头喊道:“苗苗?太好了!” 见他裸着上身,柳苗苗略带伤感:“你被人给糟蹋啦?!” “还没有!快点救我出去,不然就难说了!他还要把我变成脑残!” 柳苗苗应了一声,从腰间取出银丝等工具开始撬锁,良久后郁闷地宣布失败:“这个锁是特制的,我打不开。” “你不是赫赫有名的大盗圣手书生吗,怎么还有打不开的锁?”何须归的呼吸因焦虑而变得急促,“那,那厉哥他们呢?” 柳苗苗笑道:“他们大概在上课呢,明天来!你跑得可真快,我们一路紧追,连你的影子都没看见!”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上午。放心,老舅早就给了我一条锦囊妙计。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无法救出你,就把你传送回去。”柳苗苗轻快地拍拍手,取出那枚黑色陨石,“等正午的时候,我用绳子把石头顺下去靠近你,你就被送回公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