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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迎酒纳闷道,这两匹明明都是公马,怎么天天粘糊呢。 敬闲总是笑眯眯地不说话,天天拿干草和荞麦喂它们。 他们偶然会赛马,马蹄踩过长草,飞踏新雪。 一开始赢的永远是路迎酒,没过多久,两人就是有胜有负了。 他们一起放过河灯。 两盏莲花状的河灯顺流而下,他们坐在岸边,看那光芒逐渐远去,与其他无数河灯汇聚,灿灿光辉映亮川流。 路迎酒在看灯,而敬闲在看他,给他披上一件华贵的黑毛大氅。 他们在孤峰之上燃起篝火。 风声呼啸,火光摇曳。路迎酒轻轻拨动柴火,溅起橙红色的火星。 长夜中他问,敬闲,你想要找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啊? 敬闲含糊带过了,只说自己不记得。 路迎酒哦了一声,却没见到敬闲偷偷看了他一眼,几分欣喜与期待。 后来路迎酒又问了几次,敬闲总是敷衍回答,他渐渐就不问了。两人各怀心思,一起看了无数美景,走遍山河。 旅途也并非永远顺利的。 天道的侍从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路迎酒生怕敬闲也被牵扯进来,从不让他出手。然而敬闲怎么可能干看着,他表现得听话,实则阳奉阴违,背着路迎酒不知捏爆了多少侍从的脑袋。 世家也派来过刺客。 他们直接被夫夫混合双打了,非死即残。 有一日敬闲问:“既然你说天道不可磨灭,这世界上就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躲它么?” “……有的。”路迎酒点头道,“我并未求证过,但我认为,对于生者来说,去往鬼界就能躲避它的觊觎。” “为什么?”敬闲一愣,“神官和百鬼不也受它束缚么?” 路迎酒说:“不一样。自古以来,唯有魂魄能前往鬼界,生者如果强行跨越,便会被鬼界之门的罡风撕碎——那几乎是无法匹敌的力量,已有无数人证实过,哪怕是再厉害的驱鬼师,都没有生机。” “像是张家的上一任家主,进入鬼门后,被鬼手撕碎了。之前还有个天才驱鬼师,同样在跨越时爆体身亡。” 他继续说:“但是,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么生者在鬼界便会是不受管辖的状态。” “天道并非无所不能的。在我看来,与其说它是法则本身,不如说它是法则的奴隶。” “它和人和鬼一样,无法违背定好的法则。” 生者前往鬼界,是打破法则。 但如果真的成功了,他出现在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天道就无法依据任何一条法则,再去追杀他。 路迎酒说:“这只是未经证实的理论。我有一位朋友,已钻研此事很多年了,你们应当很快能遇见。” 果然没隔几月,敬闲就遇见了路迎酒口中的那个人。 那人叫楚千句,是世家出身的。 多年前,楚千句带着小孔雀行走山河时,恰巧认识了路迎酒。 路迎酒虽然只比他大了几岁,却已在驱鬼上有极高的造诣。那一日,他见楚千句对着一张符纸勾勾画画,苦思冥想,不禁开口指点了几句。 然后就被楚千句缠上了。 楚千句也是个一等一的天才,苦于找不到人求教,遇见路迎酒简直是欣喜若狂,相逢恨晚。 ——要套用现代的话说,简直是个标标准准的迷弟。 见到路迎酒就两眼发光、走都走不动的那种。 他并未意识到,路迎酒便是世家一直在追杀的人。 路迎酒跟他坦白说了。 楚千句竟然没纠结太久,琢磨了一会便说:“天道残暴不仁,竟然要婴孩作祭品。而我的家族助纣为虐,才是卑劣的那一方。” 他又说:“实际上,家族中有许多不满这种做派的人,其中包括了我的父母,只是他们没有话语权。但我相信,在未来的某日,世家的观念定会改变。” “今日你我相逢,就是有缘。你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劝说更多的人,摒弃这陈腐又残忍的观念。等到破除天道的觊觎,你就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楚千句说到做到。 他详细问了路迎酒的情况,同样觉得,鬼界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之后的日子,他一边钻研如何请神,一边钻研如何前往鬼界。 等路迎酒带着敬闲,与他重逢时,他拿出了厚重如砖的符纸。 楚千句说:“我又画了不同的阵法,你看看效果。” 两人在那里研究上了。 这些阵法太高深,除了他俩没谁看得懂,敬闲就更加不明白了。 但他一直坐在路迎酒身边,默默听着。 路迎酒说,鬼界之门有刀山火海,狂风会把皮rou寸寸割开。 他说,鬼界之门有万鬼,争先恐后地吞食生者。 他又说,鬼界之门有翻涌的阴气,会把所有活物淹没。 他和楚千句研究来研究去,依旧觉得,去往鬼界无疑是自杀。 等到他们遗憾地收起阵法,敬闲突然开口:“但是,如果有个足够强的神官保护你,不就能去了?那些狂风、鬼怪和阴气,对神官是没有用的。” 路迎酒笑道:“不是那么简单的。法则的威力,恐怕比你想象得要强千倍万倍。即便是如今的鬼王,恐怕都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