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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叶钊灵第一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他的话音落下许久,容铮都没有说话。他像是入定了一般,背对着叶钊灵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我很难相信你。” “我知道。”叶钊灵抿了抿嘴角,笑了:“你不需要相信我。” 就算明德皇帝不是死于钟毓之手,他的手上不过是少了一桩血债,减轻不了他的罪孽。至于容铮,在女皇精心埋下的各种证据之前,绝不可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各种指向钟毓毒杀明德皇帝的证据中,也包含了容铮自己的记忆。 五岁小孩的回忆作不得数,关于那天的记忆,容铮脑海中仅存的不过是几个连不成段的碎片。案发当日容铮就在现场,事后他曾无数次逼自己回想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都没有任何结果。 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里,唯有钟毓的身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容铮的心里反复印下了一道又一道血rou粘连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黎卫东,第十四章被国师将计就计设局杀掉的东宫情报人员。 太子为什么想不起父亲被害那天的细节,但又记得钟毓,这其实是有原因的。这点以后会给出解释,大家也可以先猜一猜,前文已经有一点线索。 第97章 我是钟毓 “父亲离世的当日,我在他的寝宫里看见你了。”容铮轻声道。 “当时我确实去了他的寝宫。”叶钊灵将视线从容铮的身影上收回,放眼眺望耀庆宫的方向。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公开违背女皇的意愿:“女皇毒害先皇的意图被我撞破,我赶去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我到的时候先皇已经遇害了。” 提起父亲的死因,容铮的脸上总算起了些波澜:“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女皇亲手毒杀。”叶钊灵道。 为了权力地位亲手杀害至亲骨rou,这种事放在哪里都骇人听闻。但若是发生在皇家,又让人觉得无甚稀奇。 计划之初,女皇确实把毒杀明德皇帝的任务交给了钟毓,钟毓起初没什么异议,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提出了反对。 当时女皇的夺位之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她对钟毓隐瞒了这件事,私下自行处理。她不但安排当时的医生周德本长期给明德皇帝投毒,后来索性亲自将自己的儿子毒害。 叶钊灵的这番话中,有一处细节与东宫的调查结果不符,容铮道:“有多名人证以及当时的工作日志证明,父亲曾于当晚召你进宫议事。” 明德皇帝当晚的日程安排中,有一个小时预留给了钟毓,而他的死亡时间就是在这一个小时里。如果情况属实,先帝遇刺之时钟毓应该就在现场,而不是事后才匆匆赶到。 不知是事情过去太久,还是他真的说了谎。在容铮的目光中,叶钊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原计划是这样,但先帝临时改变了主意,取消了当晚的见面。恰巧在同一时间,女皇给我下达了一项新的任务。任务途中,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出调虎离山,这才中途折返。”说完,他看向容铮的方向:“当然,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从叶钊灵的态度来看,这些话不像作伪,但事情过去太久,已没有证据可以从旁佐证。退一步来说,就算当天的事实与他陈述的一致,先皇被害这件事他也不能完全撇干净关系。 钟毓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女皇的利益,是他帮助女皇夺位,同样也是他一步一步将女皇扶到可以与先帝抗衡甚至取而代之的位置上去的。 容铮本该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一生顺风顺水,不知愁苦,不知天高地厚。等到了年纪,娶一位可心的皇后,当一个太平天子。也许他会像大部分皇室子弟一样被宠得骄纵任性,无法无天,就算他把天捅出个大窟窿,上面还有父皇母后替他挡着。 只可惜容铮在五岁那年就被卷入了权力斗争,要说他前半生的种种境遇是拜钟毓所赐,也不算冤枉。 “先皇的死我不是没有责任,你恨我是对的。”叶钊灵说道。 “是什么让你临时改变了主意。”得知当年的始末,容铮心中五味杂陈,信与不信,恨与不恨,他暂时无力去深究。 从叶钊灵的叙述可以看出,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反对谋害先皇,后来才突然改变了想法。 叶钊灵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有些无奈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你小时候叫我一声老师吧。” 叶钊灵的这句话同样也触动了容铮的记忆,在他五岁之前,钟毓是他唯一的老师,他在骑射场上跌跌撞撞射出的第一支箭,他歪歪扭扭地用毛笔写下第一个字,在琴弦上拨出的第一个音,都是钟毓手把手教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容铮难得说了句有些天真的话:“我曾经真心以为你会和父亲母亲一样,一直留在我身边。” 叶钊灵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不配。” 今夜叶钊灵供述的一切,让容铮陷入了深深的无力,他不知道这种无力感是源自于年幼时无能为力的自己,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我们来聊一聊神魄吧。”容铮没有忘记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他不让自己在这种心绪中沉湎太久,很快就抽离了出来:“你不惜以结婚的方式进入东宫,是为了寻找神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