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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人不仅自己倒霉,还全家倒霉。也不知道究竟是招惹了什么样的祸事,才落下这么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世人眼中交付弱者的同情往往过于廉价, 眼见一人势弱, 便心生怜悯。可若是对方真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又反过来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干了什么事情自食恶果。 柳拂风一听见玄阳子的声音,肩旁抑不住颤抖起来。他伸出另一条完整的胳膊,死死按住左肩残肢。 玄阳子举止稳重,身姿却是缥缈。一个眨眼落在柳拂风的面前。只见他左手负背,右手朝柳拂风虚虚探出, 作势要拉他起来。 柳拂风却像是受到了惊吓,连滚带爬的朝后退了一截,最后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玄阳子神情严肃,似乎有些不解:“贤侄这是何意?” 只见柳拂风神情微微扭曲,神似苦笑, 语调也极为波折奇怪, 像是在发狠, 又像是在哭诉:“君沐言害我!玄阳子前辈, 还请为我做主啊!” 这一句话如同一枚红热的铁丸跌入冷水, 刹那间激起千重骇浪, 场下一时沸反盈天。 此言一出, 玄阳子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贤侄莫不是受了什么惊吓?吾徒风行前些日子受了重伤, 近日沐言一直足不出户,日日守着自己的亲弟弟护法疗伤, 你说他害你,他如何脱的开身?你,可有何根据。” 柳拂风看着玄阳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眼神凌厉非常,那目光状似轻描淡写的扫在自己身上,却仿佛让人无所遁形。 他感觉到口中一阵焦渴,用力的咽了咽口水。众人只见他仰着面,喉结发颤,满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我自然是有依据的。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我这只胳膊就是君沐言亲手折断的。” 玄阳子貌似波澜不惊,出口质疑道:“噢?亲手折断,可看你的样子,受的倒像是剑伤。” 柳拂风面如金纸,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双瞳仁在眼眶里来回颤动,口中喃喃道:“前些日子,我与他发生了口角。一言不合之下,他便折断了我的右臂。 当时我心里虽然气不过,可也知道自己根本比不过他,原本是不打算追究的。 可没想到的事,君沐言事后去而复返,非但斩断我的手臂,还将我抛入一处无人的荒谷之中。我费尽力气才逃了出来,可没想到回到云翠山……”说到这里,柳拂风再是忍耐不住,一口闷在心头的淤血随着翻涌的心气喷涌而出。 玄阳子见状连忙一把搭上对方的腕脉,分出自身灵力为其续命。却发现此人竟然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他心头暗道不好,却还未等反应,眼前的柳拂风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玄阳子?”他神色怔忡,眼神中却是饱含怨戾。 玄阳子大惊失色:“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拂风却是回光返照,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玄阳子老匹夫竟然害我灭口!” 言毕,竟是两眼一翻七窍流血,正是被人用灵气强行震碎经脉的死相。 玄阳子不愧是大派宗师,见得此情此景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立直身体,回头看向场下已经目瞪口呆的众人。 “今日之事多有蹊跷,诸位想必是心存疑问。明日在此,万法宗必然给大家一个交代。” 眼看着说法大会是要暂时搁置了,可台下这些如同打了鸡血的修士却是不肯善罢甘休。 万法宗这些年隐隐有了凌驾众门的趋势,平日里门风又属彪悍,自然让不少人看不习惯。 “宗主此言何意?眼下事情既然就发生在大伙跟前,自然众家仙友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这位柳道友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很明显又与您座下爱徒有过牵扯,难道就这么不问缘由的当众揭过了吗?” 人群中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玄阳子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忽而冷冷一笑,直教这些出头之人背后发寒。 这声冷笑虽然不至于让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却也着实让质疑的声音立刻就平息了不少。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的时候。 玄阳子蓦然开口:“诸位有理,不若现在就让君沐言前来当场对峙。” 这一招也算是以退为进,说是对峙,可苦主都已经魂归离恨,又如何对峙,最后还不是万法宗说了算。 不过人在屋檐下,这个时候人家都已经做出了让步,继续咄咄逼人,可就要被记恨上了。 没过多时,一名身着玄袍,发束金冠,身材高挑眼神锐利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人群中的李攸宁一见此人连忙低下了头。之前她还暗自腹诽君沐言记仇,可乍一见面,她发现对方在她记忆之中,那张原本已经模糊淡化的脸瞬间清晰了起来。她几乎一眼就能认出那曾经与自己拔剑决斗过的修士。看来说起记仇,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一旁的曲云清看见李攸宁突然无端的矮上了一截,不由的以眼神询问她这又是何故。 李攸宁指了指台上的君沐言,曲云清会意,悄悄拉着她的手,躲到了一旁人群更为密集的地方。 君沐言一身锦袍广袖,一举越上高达数丈的八方论道台。他先是朝玄阳子施了一礼,旋即又转身朝在场众人见礼。只是看他面对众人时脸上倨傲的神色,感觉分明是在敷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