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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以你以身为饵,让他们提前动手?”夏枫说完抬头看向他:“我没有理由害你,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不信任我?” “没有,我没有不信任你,”萧明忱睫毛颤动,比常人略浅的眼眸一眨不眨,“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什么? 夏枫一头雾水,转瞬间又模模糊糊想明白了点:他这是在拐着弯跟自己解释,解释观音庙的事,也是解释寿州的事。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藏了多少千回百转的心思? “王傅的死如同断去王茂一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夏枫话锋一转,直入正题。 “我想怎么办没用,我无权无势,与废人无异,什么做不了,”萧明忱摇头,“是王茂知道消息后打算怎么办?” “没了寿州,盛京独木难支,王茂十有八|九会暂时收敛,”夏枫顿了顿道,“但是,严林能控制住这五万厢军吗?” 萧明忱轻笑:“这是厢军,不是你们西北夏家军,不一样的。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寿州,谁是寿州的主子,谁就是他们的都指挥使。” “不是我不看好严林,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能驾驭王傅留下的兵将?”夏枫皱眉。她岂止是不看好严林,简直恨不能捅了这姓严的。 “这几天一定会有反乱,毕竟忠心于王傅的将领不在少数,肯定会有人对有鹤心有不服,都是些兵痞子,他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 萧明忱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夏枫手背,真诚道:“能祝他一臂之力吗?” 夏枫抽出手,负在身后,就知道这人忽然示好肯定没安好心。她皱眉思索片刻,不近人情道:“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这要看严有鹤自己了。他能将来能为我西北做到哪一步,我便能帮他到哪一步。” “他会找你详谈,不提他了。”萧明忱主动上前,宽大的狐裘掩住两个人,重新抓住她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平静中夹杂着痛苦,犹豫良久道:“对不起。” 夏枫抬头看他,俊朗病弱的面孔近在眼前,自己却丝毫看不透底下的那颗心,一把甩开那修长细瘦的手掌:“你是不是觉得我夏枫就只会拿刀砍人,就不长脑子?” 萧明忱沉默不语。 “你如果昨天晚上告诉我,你想要王傅死,我绝对提剑就去取他狗命,不会多问你一句。 夏枫越说脸色愈发冷,英气的潋滟眸子蕴含风雨:“我相信你,即使会让自己置身险境,即使挑起战乱,我也相信你杀王傅有不得不杀的理由。结果呢?宁王殿下,你的玩弄人心之术可真是炉火纯青!” 萧明忱继续沉默,苍白的薄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口,他好像天生不善于解释。 夏枫一口气说完,看他这副反应,又觉得没劲。心里不爽只想找茬吵架,结果根本吵不起来。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她颇有些垂头丧气,“回去吧,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小时候一直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除了几个侍候我吃穿的丫鬟婆子,再未见过旁人。” 萧明忱小心翼翼地拽她素色衣袖,声音沙哑却无波无澜:“她们时常会忘记给我吃饭,也很少对我说话,如果不是严林总从狗洞里钻进长清宫陪我,我也许连话都不会说。直到六岁那年冬天,我被宫人推进了荷花池。” 他说话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沙哑,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夏枫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金殿上,少年皇子尊贵英俊,举手投足文雅贵气。 她放松想要甩开衣袖的手臂,轻声道:“大夫说你有肺疾,就是因为……” 萧明忱看向远处灰沉的天穹,手指顺着夏枫衣袖而上,把人揽进披风中:“也许吧,除了在溺亡垂死无望挣扎,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后,我见到了父皇,有了名字,长清宫的宫人已经被全部换掉。” 他这披风里没几分热乎气儿,夏枫乍然被人搂住,一点温暖没觉出来,反倒被凉得一激灵。 “父皇告诉我,想要活下去,谁也不要相信,包括他。离了长清宫,哪里的东西都不要吃,包括他的兴庆宫。我真的……只是习惯了这样,我也一直努力去改变。” 萧明忱低下头深深凝视夏枫,认真道,“再对你说一次,对不起。” 他弯来绕去说了半天,夏枫总算明白过来,宁王殿下想表达的是:他自己习惯了这样迂回曲折的处事方式,习惯了不对任何人交托信任。 夏枫不自觉有些头大,这以后可怎么相处,靠猜吗? 宁王心思这么细腻婉转,自己直来直去大心脏惯了,万一猜不到怎么,难不成不过了? 带着忧伤无比的心情回到客栈,夏枫十分想打死千珊个臭丫头,如果她不花枝招展地招摇过市,怎么会招惹王傅,怎么会招来严林,怎么会招来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千珊趴在窗口,看见来人,兴奋地跑下楼迎上去,满眼担忧,对着夏枫仔细上上下下打量。 这丫头也挺有良心的,算了。 夏枫自闭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直到夜幕降临,夏枫泡完澡,又躺了半天,饥饿把她从自闭中唤了出来。 寿州已经易主,不必继续掩人耳目。她索性换了身男装,给自己长发束冠,心情愉悦地去敲宁王殿下的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