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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儿丫头,枫儿。”魏老夫人见此情此景,再也躺不下去, 可惜满屋子下人全跪在地上, 她只得自己艰难地坐起, “你……” 夏枫忙上前扶了一把:“外祖母,您说。” “你有公务要处理,先把这一屋子妇道人家打发了。”老夫人借力坐了起来,挪起双腿要想要下塌,“好给你腾个地方, 不然……妇道人家没个轻重,万一出去碎嘴,说了不该说的,耽误你的正事可就不好了。” “您躺好,不敢麻烦老祖宗。”夏枫直觉今晚自个儿亲娘要托梦打死自己,按住老夫人,转头对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舅舅也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魏瑜被她吓了一通,也不敢脸黑了,站起身恭谨道:“大帅过府可是有要事?不妨借一步说话。” “想见舅舅一面不容易,晚辈只得出此下策。”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夏枫不娇也不软了,负手于身后,扫视一遍房中众人,冷声道:“各位嬷嬷以及姐妹们既然能在老祖宗跟前伺候,想必都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说完看着房里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对魏瑜彬彬有礼地伸出一臂:“舅舅,请。” 魏瑜拢在宽袍大袖中的手指狠狠攥拳握紧,面上却带了几分违心的笑意:“不敢,大帅先请。” 夏枫斜斜瞥他一眼,不再客气,转身走出里屋。 魏瑜虽是魏家家主,却身无官职。他身上带着世家的孤高轻傲,看不上朝堂职务,亦看不起地方官员。 但近些年来,乱世纷争,谁拳头硬谁才是老大,世家大族的地位不复以往,所谓体面,所谓孤傲,倒成了块庸人的遮羞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魏家族人都还活着。纵使魏家族里的小辈们一个赛一个的荒唐,魏家兄弟也没人拿得出手,却掩盖不了魏家人掌控西北盐铁的事实。 夏枫例行应酬的时候,偶尔还是能见到这位舅舅的,二人没什么甥舅感情。夏枫从不给人客气,自然也没给过这位舅舅好脸色看。 “今日来得突然,舅舅万勿怪罪。”夏枫走在前方,嘴上说着勿怪,话中一点诚意也无,“这也是没办法,我之前每次派人给您传话,您都避而不见。” 魏瑜猜不准她什么意思,只得小心应付:“属下这两年年纪大了,身子骨愈发差,真不是刻意躲避大帅。” “本帅近日收到了几分线报,”夏枫走进书房,转身看着他关门。直到房门合严,才缓慢吐出下一句:“各项证据直指舅舅您,通敌叛国。” “大帅,这不可能!”魏瑜哆嗦一下,毅然对着墙上的孔夫子画像跪下,举起右掌,三指并拢:“我魏瑜今日在此立誓,与羌族无半分牵连,如违此誓,苍天不佑。” 夏枫唇角勾起,斜斜靠着书架,硬是把一身娇美女装穿出肆意潇洒之意。她不搭腔,盯着魏瑜仔细看了一会儿,反倒从这张风华不在的脸上瞧出了几分熟悉。 魏瑜与早逝的国公夫人一母所生,兄妹二人的相貌应当是有些相似的。可惜夏枫对母亲的记忆极其模糊,童年的那些温柔呵护早已随着时间在回忆里变浅。 魏瑜知道她不好糊弄,手臂举得僵硬也没得到回应,直至额角冷汗浸湿斑白的鬓发,忍不住道:“大帅,魏……魏家家业遍布,族人众多,说不得哪里得罪了旁人而不自知。这……这肯定是污蔑。” “证据确凿,还能有错不成?”夏枫语气轻蔑,几步绕过他,走到书案后坐下,娇美的脸上带着与面貌不符的冷寒,一字一顿道:“还是说,舅舅怀疑我在故意难为你?” 魏瑜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转身对她跪直,差点儿声泪俱下:“三年前,犬子荒唐惹了人命,偿命本是理所应当。属下爱子心切,一时糊涂,这才对大帅多有怨怼,近几年避而不见。但绝不敢背信弃义,与蛮人勾结。” 世家大族重规矩礼仪,对于女子的约束比经文教条还要多,他们一直是最看不惯夏枫主政西北的那一波人。这几年夏枫一步步掌握西北大权,所遇到的最大阻碍便来自与怀远世族。其中作为世家之首的魏家,更是首当其冲。 魏瑜极为看不惯流淌一半世家血脉却不守规矩的夏枫,没少暗地里给她使绊子,这些事两个人心知肚明。 从夏枫以女子之身掌军的那一刻起,她便永远与世家对立,不死不休。如今魏瑜却把这场博弈的根源归结于他那荒唐儿子的死,企图混淆是非。 “舅舅,请起,您别折我寿呀。”夏枫歪歪头看他表演,指节轻扣桌案,“放心,我若有心发难,今日来魏府的就是西北军了。可是,舅舅呀,您不能自证清白又要我如何相信?” 魏瑜以手撑地,站起来又躬身长拜:“请大帅指点。” “延州恶钱泛滥成灾,以至于民间为此聚众斗殴,滋生叛乱。长此以往,必定危及西北大局。”夏枫微微扬起下巴,睥他一眼,“前些日子,知州张锦上书,怀疑恶钱一事有羌人细作从中作梗。本帅便派人查探一二,没想到,查到了舅舅您头上。” “这……恶钱从前便有,并没惹出过什么大乱子,怎的会忽然泛滥?”魏瑜还算识时务,小心顺着她的话来。 “这本也没什么,西北盐铁全仰仗魏家。造什么钱,造多少都是舅舅您说了算。”夏枫向前挪了几分,盯着他道:“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