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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白鹭转身坐她身边,“不会的。要宰我卖我何须今日,我成天就睡在月娘家隔壁,她要动手哪天不行?诶,你不让我喊花娘,我喊你姨娘如何?”母亲的帐下亲将,总多分情谊在。 岂料热脸被浇了个冷眼,“你想得美,我卢尽花稀得做你那庸爹的小?” 这话从哪儿讲起?云白鹭愣了下,“那……总得有个称呼吧?” “卢寨主就行。”卢尽花白她,三人便有一茬没一茬说了会儿话。这时天光现出,橘黄的太阳在山那边露头,陇山周身像披了白纱,深黑的山体不动神色地躺卧在边境。 李素月看着日头,云白鹭看着山巅。卢尽花看着天外,似乎也看着天外天。 “我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十岁就随着父母叔伯兄长出来抢货。西来的粮,北下的皮草,商人,官银或者岁币,哪样钱我都摸过。 “刀口舔血到十五岁,我爹被招安,就是打这条道去的沙海。我就从马贼变成了保胜军,从百户做起,一年升到了参将。”卢尽花喃喃着往日的岁月,在想到白芷时还不免微笑,“后来又从参将做回了马贼。”那人要是知道了不知什么表情,应该会气到皱眉,又无奈地想法子替自己瞒天过海。 卢尽花咳了起来,捂住嘴压下去后又气哼哼地瞥云白鹭,“你开的药管个鸟用。” “我名里带个鹭,开的是鸟药,当然管鸟用。”云白鹭振振有辞,手指已经按到了卢尽花寸口,听了会后眉头一沉,“你这样还出来,这不是胡闹吗?”她严肃的表情和卢尽花记忆里的白芷重合,卢尽花也一怔,抽回了手,“我命硬。” 起身后她踩了踩脚下的土,忽地自笑了声。 “师傅?”李素月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再歇会儿。” “不歇了。这地界我十五岁走过,今年四十了又走回去。她老娘把我拐出寨,我拐她女儿回去。报应不爽呐。”卢尽花吁了声,正色看着云白鹭,“保胜寨名义是马贼,但只打劫北夏,不侵扰百姓不滥杀无辜。闲时为匪忙时为农。你去了后,以后待那纸糊的亲王身边可要管住嘴。这是你娘的家当,早晚你也得扛一半。” 云白鹭哑然,“我娘没说过她入伙马贼土匪。” “由不得她。”卢尽花在空中甩了下马鞭,又折在手中拉着,“她的人,她的参将,她当年给的银两,连名号都是她白家的。你说她是不是入了伙?女承母业,云白鹭,这一遭我带你去保胜寨,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儿。别跟只丧家犬一样被人从西辽边境撵回沙海,再不济离开沙海入保胜寨。” 有胆子就吃匪饭,有大本事就吃朝廷饭,有大志气就自己找饭。白芷当年给卢尽花的一番话只实现了三分之一。 “我……我只会看病。”云白鹭叹了口气,“再说,做马贼也是提着脑袋的买卖,不稳当。”不过月娘都是马贼,她乐得和她一伙儿,哪怕就是替人诊脉看病也好。 “你当在王府当个侍读,或者你当你爹做了保胜军元帅就是稳当?还是觉得,那个锦王赵宜芳也是稳当的?”卢尽花摇了摇头,“走吧。” 三人便骑马绕着四寨的眼线走向陇山,风餐露宿了三日才到了保胜寨。说是“寨”,无城无门,仅仅像个聚在方块谷底的村落。卢尽花丝毫没有寨主的威风,和一个路边休憩的老农打了招呼,一路又遇见了些半分兵气匪气都没有的猎户农户。 “卢寨主真是平易近人。”云白鹭和李素月说话,拍的是卢尽花的马屁。 岂料被李素月一个眼神示意她闭嘴,让她别在惹卢尽花说话,师傅着实累了。这一路她也曾多次示意五斗大病初愈,邀请月娘和她同乘一马,也都被月娘坚定拒绝。五斗更是跑得抖擞,将云白鹭落在后面。若不是为了下药,李素月才不稀罕和自己前胸后背地贴一块儿取暖。想明白这一层,云白鹭只好吞声。 到了卢尽花住的小院,她将马绳扔给李素月就自顾回房休息。顺手指着院子的西边,“你们俩都睡那儿。” 李素月乖顺,牵马入厩后就忙着喂草料,再去小院厨房烧水做饭。云白鹭则好奇地在院门口张望了四处,发现这村寨的人对她们的到来虽然好奇,却并不急于打探。 卢尽花的小院坐北朝南,后方紧靠着山石,马厩比住处要大,一次能容纳十几匹。加上厨房拢共就三间屋子,西边的小屋收拾得倒挺干净。两床被子整齐地摞在炕头,云白鹭想着和李素月共炕而面,脸微微热了下。 后厨传来的药味,她进门帮忙。闻了闻就知道这还是上次开的方子。转身找了下,果然还在厨房发现了别的药,于是便在李素月身边安静地捣起药来。 见李素月忙上忙下,只能自己塞柴火。她就抱着研钵坐到灶膛前帮她看着火候。 “我师傅病情是不是加重了?”李素月问她。 “嗯。”云白鹭听脉后觉得卢尽花肺经极为不畅,按一般人是要卧床休息,她竟然还敢骑马劳顿。“她不能再这么胡闹,得好好养病。” “那你留下,照顾师傅一段时间我也放心。等她好转了,我再接你回沙海好吗?”李素月恳求眼前人。 云白鹭忽然知道了她愿意带着自己上路的原由,“你……就是希望我给你师傅看看病才……才愿意让我和你一路?” 李素月犹豫了下,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