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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位新掌门的脾性,早在数月以前便有人领教过了。病秧子身板虽弱,破坏力却非同小可,但凡生起气来,一天能拆一整间屋,看不顺眼上手便砸……最关键的是,每到这种时候,没人敢去拦他。

    段青泥摔完茶杯,这只是一个预警。

    他的怒火,不仅源于玉宿的沉默。

    打从穿书以来,段青泥的行为目的,全然处于被动状态。过去模糊不清,将来又是未知数——这种被玩弄于鼓掌中的束缚感,如同一纸催命符般,时刻悬在头顶上方,把握他的一生一死、一朝一夕。

    眼前种种变故皆成谜团,偏这唯一的突破口,又与最不合逻辑的玉宿息息相关。

    段青泥只感觉,自己的忍耐已快到达极限。

    他抬起双眼,几乎是疲惫地问:“……我们昨天,是怎么说好的?”

    玉宿先没有开口,欧璜连忙戳了他一把,小声提醒:“掌门问你话呐,赶快说啊!”

    玉宿是个实诚人,说话从来不带拐弯。

    所以,他给的回答也非常直接:“……我没给过任何承诺。”

    “哈哈,是吧。”段青泥朗声笑道,“我记得也是。”

    玉宿点了点头,正想顺走桌上的卷轴。却见段青泥站起身,一抬手撩开整块桌布,上头果盘茶壶及冒热气的点心悉数掀飞起来,带着桌椅轰然倒地的嗡鸣声响,落得天女散花般的满室狼藉!

    玉宿:“……”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成天整得神神秘秘,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问什么也闷着不说。”段青泥一巴掌拍上窗户,直把听墙角那些个弟子震得一麻,“都把老子当什么了?饭桶吗?还是药罐子啊!”

    “不敢不敢!”

    欧璜当场便跪下大喊:“掌、掌门息怒!”

    段青泥说完一长句,身形便有些不稳,手边又没有能扶的东西。欧璜迟迟跪着不敢上前,门外那些人更是跪趴一地,只有玉宿伸手过来,却被段青泥猛地一甩,厉声道:“别碰老子!”

    玉宿唇角动了动,段青泥又道:“也别和老子说话!”

    说着挺直了腰,勉强站稳脚跟,微喘着气,脸上写满“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玉宿便不说话了,站在原地,将他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面前的段青泥,就像一只愤怒又惊慌的刺猬。遇到未知的危险,拼命竖起身上的尖刺,试图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掩饰一直以来的无助与彷徨。

    但他其实……是累了,同时也在害怕。

    一般人兴许看不出来,然而站在狩猎者的视角,玉宿目光未动,几乎能清晰辨出他身上每一处软肋、以及骨子里的敏感脆弱。

    段青泥摔了杯盘,砸了桌椅,又转过身,一边按捺着咳意,一边去摸身后的花瓶。

    “不、不要啊,掌门——那是前前前代掌门留下来的千年老瓶!”欧璜脱口喊道。

    段青泥偏要伸手去挪,只可惜了力气太弱,完完全全搬不起来。

    玉宿见状,索性走了过去,托起他的双手,帮忙把千年老瓶举得老高。

    段青泥:“?”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周围的气氛愈发变得冷凝起来。

    段青泥带着玉宿的手,忽然又不肯摔了,转将那只花瓶放回去,强行摆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摆完走到一边,段青泥目光微偏,盯向另一只稍小些的挂饰,刚要抬手去抓,玉宿又先一步上来,帮他托得稳稳实实。

    段青泥:“???”

    收到他毒辣的目光,玉宿早有预判似的,依照某人的脑回路,又将挂饰搁回原处,一声不响地摆正放好。

    “妈的,老子是在生你的气。”段青泥大手一挥,挂饰应声落地,瞬间摔得稀碎,“能不能放尊重点?”

    玉宿说:“我知道。”

    段青泥瞪眼道:“……你知道个屁!”

    旁边的欧璜瑟瑟发抖,看着两位高手过招,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表情。

    玉宿瞥了他一眼,说:“你先出去。”

    欧璜二话不说,麻溜地拔腿就跑。结果前脚到门口,段青泥喊道:“……站住,准你走了吗?”

    欧璜连忙定住脚步,一动也不敢再动。

    玉宿令道:“出去。”

    段青泥吼:“回来!”

    玉宿:“出去。”

    “……”

    段青泥闭上眼睛,倒抽一口凉气。但不等他开口,欧璜已经跪了,连声求饶道:“我……我又不是花瓶!求求两位,给个痛快吧!”

    “你……咳、咳咳……咳……咳咳!”

    段青泥刚要说点什么,一下子没忍住,低头艰难地咳了起来。

    玉宿趁机使个眼色,欧璜立马会过了意,连滚带爬地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就这节骨眼上,段青泥还待出声阻拦,无奈于心口锐痛,只得乏力地一阵低咳。

    他刚弯下腰,便被玉宿实打实地扶住了,一时挣脱不能,遂哑声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玉宿摇了摇头,眼底情绪模糊不清,笼上一层朦胧的大雾。

    此刻放眼望去,整间屋内已是惨不忍睹,桌椅板凳没有一样完好,竟无一处可歇脚的地方。

    因而段青泥咳嗽的时候,身体的重量无意识地旁倾,几乎是压在玉宿肩上,一点一点朝他靠拢……一直到最后,便是全凭他的力量来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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