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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善法视其他生物平等,就算心生怜悯,也不会出手干预他们的生活,万物自有其生活规律,善法深谙其道。

    但是善法独独对季灼桃不一样,他不仅救了他,还养了他,是善法干预了他的生活。善法大可以给狐狸一顿饱食,就放狐狸走,之后如果善法不留门,狐狸进不去,也不会天天到寺庙里去躲避天敌。

    善法和季灼桃的命运,自那时起就有羁绊了。

    季灼桃对善法和心魔的对峙一无所知,拿出备好的膏药,放到善法榻前的小桌上,又飞快退开,“……这药,你擦点吧。”

    他实在生疏,毕竟辗转多年,又轮回一世,他才发现自己竟与善法没有什么好好相处的时间。上辈子全是争吵怨怼,而这一世除却初见时有几日和睦相处的时光,后来的都是不大美好的相处。

    曾以为被命运抛弃,像民间流传的悲惨爱情故事,他将所有的恨和不如意都转移到善法身上,觉得是善法拆散了他的姻缘,害他孤寡,却完全不记得当初那个在午夜为他留食的小和尚。

    直到多年后,意外知晓真相,看到老住持为他们二人惋惜的模样。

    季灼桃才想起来,他曾跟着候鸟,穿过山涧云雾,随着春天的脚步,躲进一间寺庙里,避开天敌的陷阱。他才想到山上林间也曾有个小寺庙,日光融融,燕来桃花开,那里有个心善的小和尚,会在他晒太阳睡觉时,用那充满双檀香的手不紧不慢的轻抚他的皮毛,轻吹他的伤疤。

    阳光柔软温暖,水湄是桃花林,林外是严冬过后,南风送来的春天,他卧在狗尾草和芦苇间,身下也是柔软的,小和尚身上的檀香似传进了他的酣梦。

    他醒时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温柔的梦。那小和尚的眉眼与救他的书生很相似。

    可是错已铸成。

    这已是他们错过的第三十个年头。

    季灼桃感慨道:“这个世界的隐藏剧情真多。”

    小白附和:“对啊,太烧脑子了,怎么能这么复杂呢?”

    季灼桃懒了:“下个世界给我选个不动脑子的吧……”

    小白:“……”只会越来越复杂,还想不动脑子?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善法不想继续受心魔所惑,于是眼皮都不掀,下了逐客令,“多谢施主,天色已晚,施主回去休息吧。”

    心魔不可思议,黑雾瞬间扩大笼罩住善法,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蠢人!现在正是他最感动的时候,你就这么放他走了,都不做些什么?守着那些清规戒律有什么用,还不是没能涅槃成佛?”

    “……你下山来就是为了跟他这样虚与蛇委的吗?”心魔骂骂咧咧的说。

    善法:“……”下山自然是为了除心魔的。

    季灼桃自然也是不想就这么走了,他听说有了心魔的人很容易走火入魔,善法又受了伤,怕是很危险的,“我就在这里睡。”

    他想守着善法,至少善法有什么意外他能及时发觉。

    善法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叹道,“施主不必如此,贫僧所为皆是真心,一切后果自行承担,你无需内疚。”

    “我也是真心的。”季灼桃坚定的说。

    小白冷不丁说:“?真的假的?”它可从来没见过宿主这么积极,刚才不还说累了想换一个不动脑子的世界吗?

    季灼桃笑道:“嗐,我就是有点好奇心魔是什么样子的。想我修炼千年,居然还从未见过心魔,真是孤陋寡闻了。”

    “好吧。”小白点点头,这好奇心也像是宿主的性格,就不再怀疑。

    善法是拗不过季灼桃的。最后他又缠着给善法上好药,这才睡在旁边的软榻上。

    季灼桃本以为自己会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而善法肯定会因为心魔而难眠,他们可以趁机好好谈谈心。

    结果没多久,季灼桃就沉沉睡去了。大约是因为今天实在奔波劳碌,灵力有些损耗,季灼桃又多年没使用过灵力了,所以居然还真的很快睡下了。

    小白:“……”这是好奇吗?!

    听到季灼桃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绵长,善法:“……”

    善法睁开眼,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季灼桃,不知在想什么,他能闻到他身上微乎其微的香粉味。

    心魔变成善法的模样,坐到季灼桃榻边,伸手去撩拨他额间的碎发,朝善法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敢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善法双唇嗫嚅几下,心魔就料定他将要说的话,立即打断道:“停,你可别说什么只是想渡他的废话,我可没见你这么积极的想渡其他人。”

    心魔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善法的想法。只不过此前这些念头根本就只是些浅薄的、转瞬即逝的,立刻会被善法的理智压下去。

    然而心魔已然独立出来,没有能压制住他的存在,只是等善法的伤好之后加紧修炼,或者彻底破而后立,想通了这美人关,心魔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只是心魔真一句假一句的,偶尔还真戳到善法心窝里去了,让他莫名有些恼怒。

    于是善法又闭上眼,不搭理心魔了,念着清心咒睡去。

    只是到了半夜时,善法忽然再次睁眼,下了床,眼内一片漆黑暗沉,像隐着深不见底的暗流,竟有几分阴鸷邪气。

    善法厌恶的将那佛珠甩开,发泄般踩了几脚,但还是忌惮着什么,没有把佛珠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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