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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则柔真是这么认为,心里没想别的,但安止突然的沉默显得她这句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玉斗的声音在槅扇外响起,“七姑,时候不早了,您明儿还要去舅老爷府里呢。” 外面天已经黑了,安止其实早该走了,但乐则柔不赶他他就想赖下去,赖在这儿能多久就是多久。此时玉斗来催,他做出惊讶的样子,“都这早晚了,我告辞了。” 乐则柔冲他摆摆手,向外面扬声说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些事要说。”玉斗咬碎一口银牙温和应是,亲自守在了正房门口。 安止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向乐则柔,乐则柔换个位置坐到他身边,凑头过去压低声音问, “你要做的大事,是不是查琚太子谋逆案?” 安止登时心头乱跳,倏忽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乐则柔从他的反应已经知道答案,她环臂向后靠着炕桌,半笑不笑地慢悠悠说,“我猜的。” 安止这回真急了,他看乐则柔漫不经心的样子,怕她不知轻重把她自己搭进去,“这非是你能乱打听的事儿,立刻把你的人撤回来。”他很快改口,“不,你现在把名字都告诉我,我替你料理干净。” 乐则柔后背被炕桌棱角硌得发疼,她歪头一笑坐直了身子,“我知道这些事关系身家性命,轻易掺和不得。不过咱们先把话说清楚,我是愿意跟你一辈子的,你呢?” 这话如天上落下的鸟屎,打了安止一个猝不及防,他满脸错愕地看着乐则柔,像是被道士施咒定住了。 他以为乐则柔这段时日已经清醒过来,怎么又提这些乱七八糟的,难不成她被下了什么降头一到晚上就犯糊涂不成? 乐则柔并没看安止,她随手拿靶镜把玩着,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本就是该成亲的,后来有这许多变故不提也罢,如今找到你,我必然是嫁你的。” “我知道你现今不好露出身份,我也不能跑去京城,但你总该给我一个准信儿才是。不能总是我兴兴头头地给你写信,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把靶镜随手放在桌上,眼睛直盯着安止,问他要一个答案。 第18章 强迫(二) “你这…我…” 安止哽了哽,他不敢对上乐则柔的视线,心虚地说:“我心里一直拿你当meimei看的。我想着,给你找个好人家,过两年就换个身份嫁人。 这,这乐家不让你嫁人也太不像话了,你可才十六。” 乐则柔看着安止若有所思点点头,打断他的话,“你让我嫁人?” “也不是。”安止终于肯正视乐则柔的脸,他两边嘴角提着一个僵硬的弧度, “不是立刻就嫁,你年纪也小些,怎么也得十八九岁才行。”这件事有些难办,但不是办不成,辽东那边已经有信儿了。 “但你要嫁得远些,北直隶一带,你也别怕被欺负,到时候我找……” 乐则柔缓缓起身,挽了挽袖子,慢慢地说:“那我真还要谢谢你了。” 安止垂眸看着乐则柔裙子上的水波纹,他心里酸楚,但面上仍然笑嘻嘻的,“谢什么,到时候我就是大舅子了,也不知哪个傻小子……” 啪地一声在静夜中格外明显。 乐则柔站在他身前,抡圆了抽他一个大耳光。 她一巴掌力气极大,安止被抽偏了头。 他也不恼,嬉皮笑脸地转回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说嫁人还害臊了?” 乐则柔面无表情,反手又抽了他另一边脸。 安止脸上红彤彤的,火辣辣的疼。 乐则柔很平静地甩甩手,“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她补充,“再说我还打。” 安止也不恼,白白脸上两个红巴掌印狼狈又滑稽,他微微后仰,双手放在胸前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不惹你生气了啊,不气不气。” “也不早了,我回去了啊。” 乐则柔不放他走,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安止想躲,被她另一只手捏住了后脖筋。 “我问你什么心意,你还真敢答啊。” 她奇道:“你觉得我乐则柔是你想退婚就能不娶的吗?” “我就随口问问而已,不管你怎么想都是要娶我的。别装聋作哑了,你死活都得是我的。” 安止嘻嘻笑着,两巴掌抽得他头顶要开出一朵小红花。 他高兴,想喝酒撒疯宣扬天下皆知的高兴。 乐则柔,我喜欢的女人,我打小定下的未婚妻,她愿意跟我,要嫁给我。 她又聪明又漂亮,还有颗善心,这么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女人,愿意跟了我一个阉人。 安止没遇见过比这更快活的事儿,他今儿就算立刻蹬腿儿死了都能闭眼。 要是两巴掌能换出来这样的剖白,安止愿意让乐则柔抽一辈子。 可又能怎样呢? 安止在乐则柔的逼视中败下阵来,不再嬉皮笑脸胡言乱语。 他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半晌才对她苦笑道:“丫丫,你要知道,我是一个阉人。” “我不是林彦安了,我连个男人都不是。” 这话带着自虐的情绪,太监最恨的就是“阉人”两个字,像是被人扒了他们的光鲜曳撒袒露畸零的身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