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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

    宋书文只觉得一阵狂风夹带着大量的砂石迎面袭来,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接着就听到脚手架上的工人们惊恐的叫喊:

    “刮风了!”

    “脚手架要被吹塌了!”

    “赶紧下去!”

    “吗得吹得我看不见了!”

    “草!”

    宋书文懵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疯狂地往脚手架那边跑,途中还摔了一下,但依然连滚带爬地往那边冲。

    他觉得自己的嘴里像是在胡乱喊着什么,脑子里涨涨地空白一片,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一样。

    在他的眼里,那根数米高的化工厂烟筒像是一根黑漆漆,血淋淋的祭柱。

    张洋导演和在宋书文家里说过的那段话,突兀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对了,你知道那种没什么保护措施的黑工地出事儿是啥样的吗?”

    “我没亲眼见过,但我问过那些在那些黑工地干活的人,真要出了意外是啥样。那人跟我说,他亲眼瞧见过有人从脚手架上摔了下去,砸在地上跟烂柿子一样,就噗地一声,这人就没了。”

    宋书文看到了那具被风吹落的破碎身体,而那仰面朝上的身体下面,正慢慢浸出暗红的血液,将他的视线彻底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发出点声音。

    但身体却根本不听他意识的指挥,只能发出一阵阵无意义的干吼。

    最后,宋书文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虎子!”

    第30章 恶人(5)

    脚手架塌了之后,死了一个人,伤了六个。

    死的人是李虎。

    很讽刺的是,张洋导演在这个时候能做的事情居然和陈工头差不多,都是先将事情按住,尽量不惊动官方。

    他也害怕,自己和剧组本来就是工地的外来人,如果真将事情闹大了,恐怕他们将被陈工头带着工人围攻。尤其是眼下他已经联系好了新的取景地,要拍的镜头也差不多拍完了,真出了什么事,张洋导演同样担待不起。

    毕竟剧组外边就被陈工头的人围着,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而工人们这边却像是一切无事发生一样,轻伤的就自己买点药自己治,伤的严重点的就去医院,死了的便装殓好,送去殡仪馆烧了。

    众人拍完夜戏,全都处于体力耗尽的状态,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个个都精神萎靡,处于崩溃的边缘。

    宋书文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坐在地上没说过话。而罗青山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同样铁青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其他人的情况也大抵如此,只有洛小白彻底吓傻了。

    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状况,蹲在地上一直在哭,嘴里还抱怨着:“我就说咱们不应该在这拍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不能回去啊……”

    他的声音吵得剧组成员心烦得要死,但又不能真骂他,让他闭嘴,所以一个个的脸色都只能更加难看。

    足足等到天亮,张洋才被陈工头叫走说话,等他回来之后直接说道:

    “我跟他们商量完了,咱们今天一天收拾器材,跟他们把钱结了,明天一早就走。”

    张洋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疲惫。

    “虎子怎么样了……”宋书文的嗓子哑的吓人,声音像是两块生锈了的铁片相互摩擦,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

    “赔了四万块钱,火化了。”

    “……”

    就这么一句话,一条人命没了。

    洛小白这会儿也闭上了嘴,跟着陷入沉默。

    宋书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张洋的难处,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虎就只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清楚,他知道,他理解。

    但他难受。

    从心里往外地难受。

    众人沉默着收拾器材,陈工头亲自带人跟着张洋去取钱。

    等到宋书文和罗青山帮完忙,回到小屋里的时候,他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直挺挺地往床上一倒,睁着眼睛等着天花板。

    宋书文真的很累了,他很希望自己能就这么一觉睡过去,等醒来之后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李虎还会凑过来,问能不能带他到镇上去,还要给他们介绍好吃的。

    但宋书文没法闭上眼睛。

    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具破碎的身体,和将人吞没的暗红血色。

    ……

    第二天,宋书文没爬起来。

    罗青山的状态也跟他差不多,眼睛瞪着天花板瞪了一宿,到现在也没睡着,但也不想动,只想这么躺着,在跟剧组走之前再安静一会儿。

    但现实注定不能让他们这么安静下去。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突然涌进来的阳光刺地两人都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便听到张洋导演的怒吼:“投资方撤资了!洛小白也跑了!”

    “什么情况?!”

    “早上投资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影视公司准备停掉一部分项目,重点制作那个叫镇什么令的剧。然后我刚才挨个叫人出发,发现洛小白那屋没人!”

    罗青山还浑浑噩噩的没反应过来,只能呆滞地看着愤怒的张洋。

    在众人眼中,张洋导演总是一个平静温和的人,从来没见到他愤怒到狰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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