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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臣(皇嫂) 第87节

    但他显然不敢得罪郑嘉禾,于是只僵硬着笑脸道:“我知道,嘉嘉你向来不是徇私之人。”

    郑嘉禾嗯了声,轻一点头:“不过你放心,我这弟弟考得不错,按规矩,他也是要做官的。以后只要不出差错,我还是很乐意提拔他的。”

    王崇智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这才放下心,脸上的笑弧更大了。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王崇智见郑嘉禾露出疲态,于是向王桓使了个眼色,让王桓退出去,等屋里没人之后,他才上前一步,靠近了郑嘉禾。

    “嘉嘉。”

    郑嘉禾眼风落在他身上:“父亲还有什么事?”

    王崇智道:“我是来关心你。前段时间上元节的时候,景兰门上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郑嘉禾淡淡地:“嗯。”

    王崇智踮着脚,觑了一眼她隐在书案下的腹部,又道:“你能得上苍眷顾,孕育帝星,自然是好事。等帝星一出生,那司天台的预言成真,你的声望,定会更高。”

    郑嘉禾盯着他,等他继续。

    “可是……”王崇智被她目光所慑,一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万一生下来的不是帝星呢?”

    郑嘉禾长眉一挑。

    王崇智把头一低,索性直接说明:“万一生下来的是个公主,不是皇子呢?”

    郑嘉禾面色冷淡下来。

    王崇智说:“万一是个公主,那之前在景兰门发生的一切……可就都不作数了。司天台的预言是假的,帝星是假的,那你要如何再次向世人交代?”

    郑嘉禾苦心积虑想到的借口、理由,都变得荒谬可笑。既然孩子不是帝星,那她就不是天命之子。朝臣和天下人会再次把目光聚集在孩子的生父上,而太后与秦王的关系几乎是人尽皆知……到那时候,她和这个孩子,都会沦为百姓口中的笑柄,文人笔下太后荒yin的罪证。

    郑嘉禾看着王崇智:“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狸猫换太子。”王崇智道,“你弟弟去年八月娶妻孙氏,如今孙氏有孕,月份与你差不多。先前已经找郎中看过了,说是个儿子……若是你需要的话,到时候……”

    “滚。”

    王崇智话没说完,就听见这句,不由愣了一下。

    下一瞬,郑嘉禾端起案上的瓷杯,向他砸了过来,正砸到他的眼睛上,痛得他“哎哟”一声。

    “滚出去。”郑嘉禾冷声道。

    第91章 麻烦   她早已无法回头了。

    郑源走到蓬莱殿的时候, 正看到王崇智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额头上冒了血迹,王桓跟在一侧扶着他。

    看到郑源, 王崇智下意识浑身一震,低下头带着王桓避让到一边, 连开口都没敢。

    郑源打量了他们父子一眼,收回目光,走进殿中。

    “他们做什么了惹你动怒?”郑源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问。

    郑嘉禾觉得可笑:“他胆大包天,给我出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主意, 说若是我生下了个公主, 就用我那弟妹生的儿子来换。简直荒谬。”

    郑源一愣,他垂目思索片刻, 道:“也不是没有道理。”

    郑嘉禾诧异抬眼, 眉心一皱就要动怒。

    听得郑源续道:“如今这种形势,最好的情况就是你生下皇子,这样朝臣自然无话可说, 帝星一说也无可辩驳。立这个孩子为皇帝, 你就依然是执掌大权的太后, 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如果是公主的话……就麻烦了。”

    郑嘉禾面色一沉:“阿公。”

    郑源道:“我知你不爱听这些, 但事实就是这样。不要说什么公主也是帝星,哪个大臣会认?若激起舆论反噬, 再起叛乱,你该如何是好?”

    “我若是愿意用这种鬼主意, 让我的亲女离我而去,一辈子不能与我相认,”郑嘉禾目中略带了一丝嘲讽, 讥诮道,“那我直接偷偷生下来送去秦王府就好了,秦王自然会疼她,何必再费心让司天台的人陪我在景兰门上演那出戏?”

    “偷?如何偷生?”郑源道,“你贵为太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不让人知道?”

    郑嘉禾道:“届时找个借口去别宫休养就是了。”

    就算有风声传出去,但皇室秘闻,谁也不敢大肆宣扬。

    这是她考虑过的一种可能。

    可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早已无法回头了。

    郑源叹气:“我也只是与你分析分析罢了,你不愿意,我们自然没办法强逼你做什么。只是你要想好了,万一那种可能发生,你的这种固执,会为你、甚至我们郑家带来多大的隐患。”

    郑嘉禾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端起瓷杯,缓慢地抿了一口白水。

    郑源见状,知道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于是站起身,拱了拱手,要告退时,又想起什么,道:“不过你也放宽心,万一事情如预想一般顺利呢?”

    郑嘉禾依然没吭声。

    郑源步子稍顿,继续往前走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岳嬷嬷端着木制托盘走来,上面还有一碗冒着热气、黑乎乎的药汁。

    岳嬷嬷屈膝行礼:“老爷。”

    郑源点了下头,抬步走远了。

    郑嘉禾在岳嬷嬷的服侍下喝了药,刚拿起蜜饯吃了一口,杨昪就进来了。

    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她一会儿,问:“心情不好?”

    郑嘉禾望他一眼,自顾嚼着口中的蜜饯,没有应声。

    杨昪握住她的手,问:“是你父亲与你说什么了?还是郑公?”

    郑嘉禾摇了摇头,把口中的蜜饯咽了下去,道:“左右不过是些琐事,没什么意思。”

    杨昪微微垂目,想着她在孕期,情绪本就多变一些,便没有多想。

    “不舒服的话,我们挑个时间去游湖。”杨昪说,“或者你想去哪儿逛逛?去行宫住上几日也行。”

    郑嘉禾有些懒,她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杨昪的腿上。

    “都行,”她一臂搭在眼睛上,遮住了白日亮堂的光线,闭着眼说,“你安排吧。”

    ……

    张府。

    张羡之、邵煜、王桓几人喝得微醺,邵煜起身道:“张兄,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张羡之连忙跟着站起来,道:“我送送你们。”

    邵煜并不拒绝,三人便一同走出院落,来到府门外。

    晚风吹过,张羡之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些,问:“煜弟,你住哪?”

    张羡之祖父由太后娘娘为其平反之后,张府的家产就都落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是有地方住。王桓身为太后的亲弟弟,也有住处。那邵煜呢?

    据他所知,邵煜出身寒微,家在临县,父亲只是临县府衙中一个小官。

    而邵煜来长安这么久,也没有见他跟家中人联系过。张羡之大概能推断出,邵煜读书,家里人是没有太支持他的,起码在财物上没有给他许多支撑。在长安读书的这段时间,全是靠着国子监发下来的补贴勉强过活。

    现在他虽中了状元,朝廷也有发些赏银,但离置办宅院,还是有不少距离。

    “我在宣平坊租了个院子,先安置下。”邵煜笑道,“羡之兄放心,我还是过得下去的。”

    张羡之哈哈大笑,拍了拍邵煜的肩膀:“若是无处可去,便是住我这里都行!以你我的交情,不用跟我客气!”

    邵煜点头应下,余光瞥见王桓立在一侧,有些不舒服的神情之后,朗声道:“羡之兄醉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与桓兄这就回了。”

    张羡之挥了挥手臂:“走吧!”

    王桓家中派来接他的马车驶了过来,他一脚踩上去,转头看向邵煜:“煜弟也一起上车,我送你回去吧。”

    邵煜一个人住,家中清贫,连仆役都没有,更不可能买得起马车。

    邵煜略一思忖,没有拒绝,点头笑道:“那就多谢桓兄了。”

    王桓面上浮起淡笑,倒也有一丝温文儒雅的味道。

    两人坐上车,马车缓缓开动,邵煜打开车窗,最后向张羡之挥了挥手,马车便载着他们走远了。

    “桓兄把我放到宣平坊门处就可以,”邵煜笑着说,“不能耽误你回府。”

    王桓道:“无妨,顺路。”

    邵煜便不再客气。马车行驶在寂静的长安城中,又过了约莫有两刻钟的距离,邵煜到家了。

    他谢过王桓,等他离去后,拿出钥匙正要打开院门,却发现院门上的锁竟然是开着的。

    ——被人损毁,强力破开的。

    邵煜瞳孔一缩,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切陈设都如他离开时那样,丝毫未动。

    不是贼?那是谁?

    邵煜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抄起在那里放着的一个铁锹,悄悄地靠近了正堂。

    然后他屏息凝神,酝酿片刻,猛然抬脚踹开房门。

    砰的一声。

    正堂内点着烛,一片亮堂,而邵煜在看见堂屋中正襟危坐、面色十分不善、死死地盯着他的妇人,忍不住浑身一抖。

    “阿、阿娘……”邵煜关上房门,又是惊讶、又是紧张、又是害怕,结结巴巴道,“您……怎么来了?”

    妇人冷笑一声:“我再不来长安找你,你就要翻天了!”

    邵煜肩膀下意识一缩,捏着铁锹上木棍的手动了又动,不安地活动了一下,口中嘀咕:“哪里会翻天……”

    “哪里?”妇人火气更盛,音调陡然升高,“你都来考状元了,朝廷都派人去家中报喜了!这还不算翻天?!怨不得之前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是来了长安。你真是长大了,胆子肥了——”

    邵煜梗着脖子,不服道:“我光耀门楣,难道不是大喜事吗?如今曹公都收我做学生,就连……”

    邵煜顿了下,到底把郑嫣的存在咽下去了,续道:“我这次考得这么好,曹公都很高兴!以后更有锦绣前程!你、我爹、还有叔父一家,都能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不好吗?”

    妇人眼前一黑,听他还是不认错,差点昏过去。

    她站起身,伸出食指,颤抖地指向邵煜。

    “你不听话……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妇人厉声,“前程算什么?荣华富贵算什么?你可知道,你若是暴露了身份,带给我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到时候命都没了,你去哪里享受?!”

    邵煜眸光微闪,他抿住唇,转脸瞥向别处,下巴还是紧绷着,一脸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