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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悦她 第4节

    等了半晌:“开门。”

    曲鸢这才记起一开始洗手间门是虚掩的,后来被她顺手关上了。

    曲鸢打开门,顺势上前,一丝不落地观察他反应,表情清淡,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人在沙发落座,客厅没开灯,闪电跃起,光亮昙花一现,照出两道平行的身影,曲鸢留意到他微微发干的唇,轻声问:“老公,喝水吗?”

    男人侧眸,似有穿透力的视线停在她脸上,顿了好几秒,他才纡尊降贵地“嗯”了声。

    曲鸢淡然自若地任他打量,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

    他仍看着她,深邃眸底晦暗不明,随后眼睫低垂,薄唇含住吸管,喉结滑动,有轻微的吞咽声。

    与梦里的低喘交叠,无端透着欲。

    曲鸢驱散某些旖旎画面,等他喝完水,她把杯子放回原处,坐得更近了些,情真意切道:“老公,我表姐曲蓉蓉送梨诅咒你,归根究底,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矛盾。我只想你好好养病,不要为这种小事耗费心神。你放心,我自己能解决好的。”

    他如果有心要查“曲小姐”的身份,轻而易举,她索性先断掉这个可能性。

    徐墨凛不动声色地往沙发另一端挪了挪,避开她的靠近,他没接话,眼神里的疏离带着锋芒,语气近乎警告:“昨晚和刚刚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曲鸢一无所知,可刚刚……

    她眸中闪过一缕嘲弄之色,在她面前守身如玉两年,只是那儿被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

    她还没嫌他脏了她眼睛,他倒在她这儿立起了贞节牌坊?

    “就算我们曾经多么相爱,可现在的你,于我而言就是陌生人,”徐墨凛以淡漠至极的目光看她,字字诛心,“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有任何亲密接触。”

    他讥诮地轻扯唇角:“你懂吗,徐太太?”

    如果是以前深陷情海的曲鸢,听到这么残酷的话,她会有多难过?

    曲鸢眼眶泛起微红,并非因为难过,而是在极力忍着往他脸上甩一巴掌的冲动:“如果我克制不住呢?”

    “即使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也不能改变你是我丈夫,而我深爱你的事实,”她眨了眨眼,两行热泪滑落,“你说这些话,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徐墨凛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靠着沙发,不咸不淡道:“请你尽量克制。”

    曲鸢心头火起,摇了摇头:“不,我做不到。”

    大概是当久了集团上位者,平时鲜少被人忤逆,他索性闭上眼,不再看她,额角青筋若隐若现,胸膛起伏不定,似在隐忍怒气。

    气氛正僵持着,敲门声响起,医生过来查房了。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渐明,光线蒙昧,仿佛是清水里融了墨,鸦青银灰,有种缱绻的美感。

    医生查完房,护士换了新的床单,徐墨凛便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应该是昨晚被她占了床没休息好。

    曲鸢无所事事,窝进沙发,乌黑长发披至纤白脚踝,望着落地窗出神。

    高大的玉兰树被雨水洗濯过,清风徐徐而来,绿意沿着叶脉流淌,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曲鸢像是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时间静悄悄地流逝,听着病床上和缓的呼吸声,渐渐被传染了睡意,眼皮渐沉,她偏头睡去。

    曲鸢又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她独自走在狭窄潮湿的小巷里,四周阴森死寂,只有黑暗如影随形,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看到朦胧亮光,身后却突然扑出一个黑影,将她压倒在地,双手掐住她脖子。

    她难以呼吸,拼命挣扎。

    那双手死死掐着她不放,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肤,浸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肺部氧气所剩无几,快要窒息时,她用尽全力,手掌猛地朝前打去。

    清脆的“啪”一声,震耳欲聋,曲鸢惊醒过来,轻抚着颈间,仍心有余悸,急促喘息,冷汗涔涔。

    渐渐清晰的视野中——

    男人立在沙发边,微弯着腰,白皙如玉的侧脸上印着一个巴掌印,尤其是中间三根红痕,根根分明。

    曲鸢重新合上了眼。

    嗯。

    她打的。

    第4章 取悦她   怎么,你还打算谋害亲夫?……

    打人不打脸,何况打的还是心气倨傲的徐墨凛。

    那一巴掌是在梦境里凭着求生本能打出去的,用了全部力气,打得他的脸都偏了过去,曲鸢的手心还在隐隐生疼着,梦的余惧已消失无踪,侵占她思绪的,是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病房里温度急剧下降,如同置身覆雪荒野,有着难以预知的危险,曲鸢准备装睡到底,可那森寒目光紧锁着她,一瞬不移,明显不肯轻易放过她。

    一场梦几乎耗尽心神,曲鸢酝酿了一会儿,发现哭不出眼泪,她只好捂着脸,软声啜泣:“老公,我刚刚做噩梦了,有个黑影扑过来掐我脖子,他力气特别大,我怎么都挣不开……”

    男人安安静静的,不给她半点回应。

    独角戏难演,曲鸢睁开眼,心疼地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老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不过,我想打你,很久了。

    徐墨凛站起身,躲开了她的手,避之如洪水猛兽。

    曲鸢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微哽着自责道:“怎么会这样呢,一定很疼吧?真的对不起,都怪我,我太害怕了。”

    “老公,”她又想到什么,杏眸微红,梨涡浅浅,“就算你不记得我了,但你潜意识里还是关心我的。”

    她嗓音里悄悄地释放出些许欢喜:“你知道我在做噩梦,所以特地过来守着我……”

    话音未落,不知是不是错觉,曲鸢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她抬头看去,男人桃花眼骤冷,居高扫视而下,眉间尽是嘲色:“别自作多情,你吵到我睡觉了。”

    他说完,转身回到病床上,重新闭目养神。

    曲鸢心平气和地默念三千遍:他有病他有病他有病。

    她用手背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进洗手间洗脸,擦掉身上的汗,换上浅绿长裙,刚补好妆,洗手台边的手机一震,她解锁屏幕。

    甄湘:“你把徐墨凛的尺寸发我一下。”

    曲鸢先前将徐墨凛留下的衣物全剪掉了,考虑到他出院后可能会回家住,她未雨绸缪,让甄湘去联系定制服装的工作室,加急赶做几套衣服。

    曲鸢认真回想了想,记忆里没有徐墨凛的尺寸数据,而且他看起来比半个月前清减了不少,她轻手轻脚走到客厅,在行李箱里找了条腰带,当做软尺,趁他进入熟睡,她快速地量了裤长和袖长,腰围不好量暂时跳过,最后,腰带来到他的肩部。

    定制衬衫一般会使用后肩宽的数据,条件有限,前肩宽也勉强能用,曲鸢边在手机记录,边留意他有没有醒来。

    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巴掌印吸引,脸长得美,即使被打也不显出一丝狼狈,眉骨高,轮廓深邃,睫毛长而卷翘,在眼下印着稠密的清影,反而有种憔悴美。

    曲鸢凑过去,盯着他那颗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痣,陷入了沉思,命理学说,长这种泪痣的人,今生今世注定会为情所困,为爱而苦。【注】

    能让徐墨凛受尽情爱折磨的人是谁?

    曲鸢红唇微弯,压下心底莫名翻涌的情绪。

    反正不会是她。

    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曲鸢毫无防备地撞入一双幽沉黑眸,她愣了下,紧接着,听到他淡淡轻嘲道:“怎么,你还打算谋害亲夫?”

    曲鸢低头一看,原本搭在他肩上的腰带滑落,软软缠在他颈间,她正要收回腰带,猝不及防,一滴泪从眼眶蹦出,直直地坠入他眼里,碎开,沿着眼角流出,漫过泪痣。

    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哭。

    美人流泪,我见犹怜。

    曲鸢默默欣赏着,以指腹轻拭去泪痕,再次迎上他的视线,难掩惊喜道:“你终于愿意承认你是我老公了?”

    徐墨凛冷冷地别过脸。

    门边,过来送急需审批文件的高尚进退两难,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夫妻亲热画面,然而当曲鸢察觉他的存在,“羞赧”地直身退开,他顶着压力缓步走进去,跃入眼中的,赫然是徐墨凛脸上还未消褪的巴掌印。

    这……

    他错过了什么?

    床头打架,床尾和?

    高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言简意赅地表明来意,得到徐墨凛的授意后,他在文件上盖了公章,便匆匆离去,把私密空间留给他们。

    二人世界里,徐墨凛冷若冰霜,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曲鸢倒是心情不错,调高空调温度,挑了个水灵灵的雪梨,削皮洗净,切成小块,入口清甜,汁水丰盈,她点开赤脚大鲜水果店的页面,留下五星好评。

    徐墨凛出事后,为免事态发展影响集团股价,高尚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住院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传开。

    他生性喜静,估计外公那边还瞒着,所以除了偶尔汇报工作的高尚,并无其他不识趣的人前来探病。

    曲鸢乐得自在。

    徐墨凛留院观察一周,复查了头部ct,确认没有迟发性颅内血肿,高尚办理了出院手续,市中心的公寓不方便静养,请示过徐墨凛的意见,他将夫妻二人一起送回宿鹤公馆。

    位于半山腰的临湖别墅是他们的婚房,结婚两年,徐墨凛住在这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可以算是曲鸢的地盘。

    因徐墨凛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家里没有请管家和住家保姆,每天会有负责做饭和清洁的阿姨过来,园丁大叔也会定期上门,院子里草木蓊蓊郁郁,各种花儿开得姹紫嫣红,透出蓬勃的生命力。

    曲鸢推开门,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离家短短七天,她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眸光落在长长的餐桌上,缓缓凝滞住,仿佛冬日里的雨,落地成冰。

    5月14日傍晚,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他喜欢的饭菜,化好精致妆容,穿着他送的高跟鞋和漂亮裙子,满怀欢喜地等他回来。

    他答应她六点半会准时到家。

    夕阳在青山外熄灭了最后一抹光亮,夜色四合,繁星弦月遥遥相应,她等到八点,他仍不见踪影,饭菜已经凉了,她重新热了一遍,坐立不安,翘首以盼,生怕他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打电话给他,那端传来冷淡的回复:“临时有事。”

    当时被灌了迷魂汤的她,卑微到极点:“老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挂了。”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麻木听着壁钟规律的走动声,一颗心与桌上的饭菜,一点点地凉透。

    那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可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纪念,在这场婚姻里,他从来只是个局外人。

    从小被爸爸当做掌上明珠般疼爱呵护长大,得偿所愿嫁给一见倾心的男人,未尝多少甜蜜,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冷落与等待。

    壁钟敲了整整十二下,新的一天了,她蜷缩着身体藏在黑暗里,流尽了有生以来积攒的眼泪。

    十二点半,他回来了。

    灯光亮起,刺入她的泪眼,缓缓步入视野中的男人,白衫黑裤,身形颀长,容色一绝,气质清冷如天上月。

    她只知月美,却忘了它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棱角,不顾一切地占为己有,最终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