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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问出口,洛月明便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按理说,人死后,记忆都会分崩离析,往往能记住的,只有生前最难忘的事情。通常情况下,鬼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知这小鬼童竟然知道:“我本是一个孤儿,是苍墟派的宗主收养了我,他们说我生都得漂亮,不当炉鼎可惜了,后来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

    洛月明一听,居然才十三岁,登时拳头都硬了。

    虽然说,原文就是本彻头彻尾的炉鼎文,但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驯养成炉鼎,甚至将之送到此地,供一个八旬老汉肆意享用。

    实在太惨无人道了,简直没有天理。

    可观小鬼童的神色,好像至死都不清楚,炉鼎到底是做什么的。

    两只瘦骨如柴的小手,捧着苹果,一直低声喃喃自语:“他们把我们送来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好黑,怎么都找不到出口,也没有吃的。每天都有人消失,我好害怕,可是没人救我。”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被人当猪牛羊似的,扒了个干净,再一窝蜂地赶进来。

    任凭他们在此地苦苦挣扎。他们经历的,不仅仅是挨饿受冻,也许更多还是八旬老汉的欺凌。

    也许,鬼婆罗也会率领一些鬼女们过来,肆意挑选,享用。生吃他们的rou,喝他们的血……

    “可恶!”

    洛月明不敢继续深想。在这个修真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太真实了。

    也许有一天,大师兄会像原文里那样,被师尊所害,受百人,千人,甚至万人欺凌。在无数男人身下辗转,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要一想到原文里的那些云霄飞车,洛月明便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许多。

    当即便同谢霜华道:“大师兄,即便是炉鼎,也是活生生的人啊!苍墟派竟如此作恶多端,怎配担得起名门正派四个大字?分明……分明比魔族还要魔族!待此次出去,我必定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可问题又来了。

    证据呢?凡事都得讲究证据。

    就这小鬼童的身子骨,恐怕还没出坟冢,就要灰飞烟灭了。

    总不能空口白牙地打上门兴师问罪。空口鉴恶,出门右转。

    好似验证他的想法一般,那小鬼童受不得半分阳气,竟在二人面前寸寸飞灰甄灭。

    那只被啃了几口的苹果,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一直滚到谢霜华的脚下才停。

    谢霜华低头看了一眼,再一抬首时,郑重其事地应道:“好。”

    洛月明可怜这些炉鼎们死的凄惨,就琢磨着,要不然通通装入乾坤袋里,然后带出去好好安葬。

    可这枯骨多到他头皮发麻,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头。恐怕堆积起来,就是一座尸山。

    只好将小鬼童的骨灰收敛起来,装到一个小玉瓶里,准备带出去。

    再一起身时,大师兄也念完了“往生咒”。

    眼下的问题是,他们要怎么与二师兄他们会合。

    而且,温敛的尸首并不在棺椁中,可能就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

    正当洛月明暗暗发愁时,装有小鬼童骨灰的小玉瓶竟然泛起光芒来,似乎是要为他们引路。

    洛月明仔细辨认了一番,忽然指着一处石壁道:“大师兄,那里!”

    话音刚落,谢霜华一剑劈去。

    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墙寸寸崩塌。

    那石墙才一被打通,迎面就飞来一道黑影。

    洛月明手疾眼快,提剑一挡,那玩意儿啪嗒一下,撞在身旁的石块上,竟是一条血淋淋的手臂。

    观衣着,竟又是苍墟派的弟子。

    暗道一声不好,慌忙抬头。

    眼前好似个天然的屠宰场,头顶到处悬挂着残缺的尸首,满地鲜血,旁边还有个血池,上面漂浮着血淋淋的rou块,还有肠子,手掌,眼珠子,舌头……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差点吐出来。浓郁的血腥气熏得人脑仁生疼生疼的。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呕……”

    他实在没忍住,身子一侧,干呕起来。空荡荡的胃里什么都没吐出来。

    转头一看,谢霜华竟然泰然自若得很,都这种时候了,还这般面不改色,临危不惧。

    洛月明不经感慨,这年头炉鼎文里的高危职业,都这么牛气哄哄的。

    一看就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遂赶紧站好,面上一副“我是个成熟男人一点都不怕”的模样,往大师兄身前一挡,满脸正色道:“大师兄小心!我保护你!”

    谢霜华不语,目光极其敏锐地落在血池里,那里咕噜噜地冒着血泡。

    忽然,往前走近,洛月明亦步亦趋地跟上。

    谢霜华似乎嫌脏,一挥衣袖,自血池里飞出一具血淋淋的东西来。

    洛月明定睛一看,竟还是个挺完整的人,不过缺了一条手臂,赶紧上前一探,竟还有鼻息。

    浑身血rou模糊,唯有身上的衣衫还能证明其身份。

    正是苍墟派的弟子。洛月明赶紧从旁唤道:“醒醒,快醒一醒啊!”

    此人丢了条胳膊,又在血池里泡得太久,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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