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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看她当真安安静静准备观礼,就没再多言,扭头吩咐几个族人点香,准备祭告事宜。 阮氏这一支是自前清时期从北方迁居至此,故而宗祠也是后修的。因是旁支,也未出过什么显赫官员,这祭告祖宗的仪式自然也从简,拈香拜过祖宗,再由族长亲自将族谱中的姓名和迁调注明就算完成了。 阮大伯指挥着阮孝贤跪倒在香案前,族长刚要取出族谱,就听见阮霁云从旁说道:“且慢——” “云娘,你有什么事等过继完再说,莫耽误正事。”大伯母一直悬着心,见她开口连忙打断,“这里可是宗祠,女孩家莫要插嘴。” 阮霁云转头看她:“我是阮氏女,祖宗灵前如何就不能说话?大伯母你难道不是女人,何必急着教训我?如今孝贤是过继到我这房,我作为长姐,理当询问清楚。” “宗祠之内不得喧哗!”族长犹豫片刻,说道,“云娘,你有话快说。” 阮霁云恭敬地对着香案一揖到底,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敢问族长,阮孝贤过继到我三房,大房便没了香火,这件事该如何说?” “因为你们阮家如今只得一个男丁,那自然是他兼祧两房。” “那我可不能同意。”阮霁云嘴角一弯,“诸位叔伯想必都知道,我父亲生前经营织坊,他去世后,因为无人承继,由我大伯做主卖掉产业,换的钱买了足足一百二十亩上等水田,每年光出产就有五百大洋。” “我自幼与江家大少爷有婚约,江家在上海是数得上的富家,”她环顾众人表情,“众所周知,江老爷也只有一个儿子。” “我娘家有数千家资,要嫁的人家更是显贵!寻常人家三五两家财,都能闹出官司。若是替我父亲承继香火,有个条件——这儿子必须只属于我三房一家,这要求不过分吧?” 阮霁云的话,无疑是为平静水面投下一颗炸弹,众人面上表情各异,心中却不由都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一百二十亩上等水田,这可是价值数千大洋的资产啊!至于江家,看云娘这身穿戴气质,将来再做了大少奶奶钱怎么可能会少,这阮大瞧着不声不响,主意打得真妙,竟然想把便宜全占到自己手里,怪不得这过继都要赶着半夜开祠堂呢! 他们阮氏多年没有出息子弟,家家户户都守着田土刨食儿,如今听阮霁云这话的弦外之音,若是自家能舍出一个完整的儿子......他们谁又没有呢! 大伯母早将这些族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急切道:“但....但是孝贤毕竟是他三叔亲侄儿,这血脉关系再没有更近的啦!” “我没说不同意,只是希望拥有一个完整的承嗣子罢了。”阮霁云冷笑一声,看向脚边跪着的堂弟,“孝贤,我且问你,愿不愿意舍了大伯父大伯母一家,做我一个人的兄弟?” 烛光摇曳中,阮孝贤抬起头,正好跟阮霁云眼神撞上。他本就对这位堂姐有心理阴影,此时满堂祖宗牌位黑压压笼罩着,他心头发紧,不觉脱口而出:“我过继,是替你们三房续香火!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让我跟爹娘断绝关系?” 大伯母心觉不妙,还想替儿子描补时,阮霁云已经笑起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忽然扬起手,对着阮孝贤重重抽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下手极重,即便以阮孝贤的体格,也被打得头朝一侧偏过去。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地疼,顿时气血上涌,站起身怒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阮霁云敢打他,就早有此防备,此时身形灵活地朝香案后面退去,见阮孝贤还想扑过来,她劈手拿过香案上的铜质烛台,将尖端对准阮孝贤,高声喝道: “敢在祖宗面前犯浑,惊扰祠堂安宁,我今天替列祖列宗教训你这个糊涂玩意儿!” 阮孝贤这边脸还疼着,忽然见一向柔顺的jiejie疾言厉色,手中烛台锋利尖端正对着自己,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什么打我?” 阮霁云也不看他,只冷然说道:“族长爷爷,诸位同宗,云娘今日僭越,属实是被逼无奈之举。想我父亲一世辛劳,族里但凡有事,没有哪一次他不曾鼎力支持,如今他要过继,莫非没有资格挑个好的?叔爷爷,我说的这些话,您道有没有道理?” 族长见人发了狠,又看阮孝贤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只得叹息道:“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阮霁云身姿笔挺地站着,此时她心绪激荡,握着烛台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被掐得发白。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同意让我父亲过继这么个有外心的儿子。若是今日必须将此事做成,我就立刻死在此处,去地下给父亲请罪!” “你怕不是疯了!”大伯母想冲上前,又畏惧于阮霁云此时的模样,只能颤着声音道, “我们做这些事,难道不是为了你?亏我从小将你带大,你这是要恩将仇报不成?” “都住口!”族长好不容易命人将阮孝贤先拖到后面,见大伯母又亲自上阵,顿时心里大骂一声蠢东西,“云娘,这里是阮氏宗祠,你快把烛台先放下!” 阮霁云摇头:“我人微言轻,只能用这条性命做注,来请您给我一个公道了。” 族长嘴唇翕动着,明白这件事再难糊弄过去。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又有人走进祠堂,人未至,声音已经响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