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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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楚尽少将已经在另一个星系指挥作战。他赢得一场漂亮的胜利。 这件事的半年之后,战争结束了。 白花熙熙攘攘放了满街,楚尽少将执行最后一次任务,确认会馆场地的安全。他腰间佩戴着蔚蓝之鹰,换了黑色的悼念的衫袍,静静站在白墙旁边,像一幅漂亮的未上色的黑白画作。 里面的讲话声传出来。 缅怀伟大的帝国元帅顾寒行阁下。 * 清晨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金陵。楚尽站在船上吹海风,隔着白水看着一道道金线洒落的日出。昨夜许多人被乱糟糟的声音吵了半宿才睡,还没醒来。 船上很清净。 变故在一瞬之间发生,一支羽箭钉入船上,尾端还在不停震颤,楚尽脸色微变,拔剑想要防备,却只见暗处数箭齐发,他顾忌还在海上,纵然有剑挥开却无暇他顾,仍有羽箭不断飞来。 不过很快,楚尽就看到了羽箭袭来的地方,是船舱里。太子的人和墨苍的人不会动他,那就只能是浑水摸鱼的叛军。 分神之中他右肩中箭,下意识脱力松手落了剑,下一刻数道箭羽刺来,船舱里混乱地传来动静。 楚尽!! 楚尽微微阖眼,回想着自己的失误之处,想象中逆流时间的痛苦却没有传来,他问系统道:我没死吗? 333正在紧张运算着什么,数据不断滚动的声音发烫得掩盖不住,楚尽都怕它会在自己的脑域里面炸开。 他感觉到眉上微凉,一股血腥气,仿佛有凉风泼了满脸。他费力睁开眼睛,一滴血珠顺着睫毛滚落了下来。 王朝天潢贵胄的六殿下,站在来时的甲板上,在日出的光线里红得很干净。 箭羽雪白,溅落了北地的杜鹃在楚尽满脸,他鼻梁眉骨都仿佛被杜鹃覆了薄薄一层,温暖又清俊。 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船舱里的人拖着死士的尸体出来,又带走谁的尸体,才又阖上眼睛,血珠滚落的痕迹像一条细细的红线,在他右脸眼睑向下。 时间回溯吧,他对系统说,还有任务。 333:不用了。 什么意思?楚尽慢慢直起身,坐了起来。 333:刚刚我紧急计算了一下,二号任务目标的进度条已经满了,好险,在失去意识之前,就差一点。 楚尽站起来,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浮出地平线的水面了:是好险。 忘却江南春风秉烛诗词,肯顾一出初秋淋漓日出。 也不过是如此有离无合。 就差一点。 就回溯了。 太子殿下最近心情不怎么好,他要求各城戒严是为了不露痕迹地找人,谁知等他回过神来再问的时候,那人居然已经拿着他的玉佩出了他能够控制的主城。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大张旗鼓。即使不是墨苍,他也有别的仇家,一旦让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反而会给楚尽招致更多麻烦。毕竟一年来,楚尽也算是在许多名门望族君臣将相那里刷了脸。 在亲眼看着对方多少次受伤之后,太子逐渐开始不忍让他亲自领兵。但是楚尽始终坚持。 太子不会阻止。正如无数人爱他鲜活爱他君子端方,爱他蹙眉爱他鲜衣怒马,只有在烽火战场灯明主帐里,他才是令人心悸的楚将军。 他是江南高天明月,霜雪簇火,人人景仰他长剑白骑,为他魂牵梦萦,不只是因为说书人口口相传中的神化,更因为无数次灾祸里他握着薄剑亲手带去过希望。只有战马上的他,才被人瞩目风流。 楚尽也很清楚。正因为如此,太子的进度条尽管已经很高,却迟迟没满,也不被系统认可。 他在从秦淮河离开的船上,和系统一起回想离开江南的路线。 系统抱怨道:你那时候让我录入一下再扔的话,就不必这样回想了。 楚尽坐在甲板上,神色淡淡:你也可以选择直接把我传送离开。 系统闭嘴,老老实实开始搜索数据库:雨台山下凤凰楼,江心萤火少年游。这一趟船下来就是雨台寺,再往下就是楚家的凤凰楼那里不是被封了吗? 333,AI之心的意识离开,是先到了下个世界? 333莫名其妙地说:你完成任务之前,没有一项AI之心数据会被抽离。 颜风? 333在他脑域里看着他,似乎隔着年岁还能看到许多年前的少将楚尽,礼仪风度不减却少年桀骜,唯有在某一日他离经叛道,只差一点就要成为联盟全星系通缉的罪人。 没有一项数据被抽离本世界,333斟酌措辞,你可以理解为他的意识的具象化?也许是草木,也许是你走过的尘土。 也许是此时河汉星宿?楚尽微笑着说,333,你该清理一下数据库里的小说了。算了,你不必回答了。 333也很委屈,它明明是在认真解释。 十几日后,终于靠岸,回到雨台山。 楚尽戴着面具拾阶敲开山门,突然看到山门寺前两根柱子上有他的名字,金墨湛湛,在已经初秋的早晨格外醒目。 「将他的名字刻在柱子经文上面,一笔一划,日日焚香诵经,求他一个十世富贵荣华。」 楚尽停住脚步,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那刻痕。333催促着他。 京城纨绔,金玉败絮的六皇子。 从蓝星到这个世界,在江南饮酒,酒肆里舞剑长街上纵马,看他的酸诗游湖赏月煮茶对弈。 神态都未稳重。 上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楚尽也想不起来。 楚尽,太子已经回到这里,你要快点离开了。333犹豫过后再次提醒他。 楚尽继续走了下去。 在一片江南林中,太子在与千里赶来的太傅喝茶对弈,太傅笑着问殿下近况如何,仿佛燕京的变故从未发生,世子还是世子,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 太子淡淡道:这几日,成王败寇,大概就会出结果。 殿下,一个将领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查到了楚将军的踪迹,为何不去雨台山拿他回来? 有一点他没有说,如果楚尽在,墨苍也会顾忌三分。 太傅深深看了那将领一眼,皱起的脸上有些和蔼的笑:楚将军? 就是楚尽。太子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落下一子。 太傅跟着落下一子,仔细看着棋盘,笑呵呵说道:殿下要输了。 惭愧。太子将边上茶杯拿起来,喝了口茶。 说起来我还是先教的楚尽。太傅眯着眼睛说。 是先教的孤。 太傅疑惑:看来是老臣糊涂了,不过这也不甚重要。 太子心道平白从师兄变成了师弟,就算是老师也不能容忍,但是面上装得很平静:史官记录的时候,严谨些罢。 你不像他说的,把楚尽带回来?太傅接着跟他落子。 太子看着已经显出败局的棋局,松手将棋子掷回去,不再往下接着下,沉默了半晌才说:让他走吧。 虽然你们以前不曾谋面,但从总角时老臣就来回教授,殿下还记不记得,楚将军某年生辰请老夫送来一条柳枝? 怎么会忘。 太子面无表情地想,自己送了金鞭,获赠的是一条柳枝到了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枯了。楚尽还要在信上吹什么礼轻情意重,一度让太子殿下怀疑太傅口中君子翩翩的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一直是那一年就好了,太傅喟叹,之后看着棋盘道:一见败势就不再下,殿下,你太骄傲了,容不得一次失败。可是人生不像下棋,你不得不继续下去。 希望来日,殿下永远不会为此时决定后悔。 太子起身,送太傅离开。 入夜之后,楚尽顺着雨台山的山路来到了昔日凤凰楼前。 先帝为楚家建造凤凰楼,取的是凤凰栖梧桐之意,帝皇议事的地方就是梧桐宫。荣宠盛极一时。此时门庭落锁,荒草丛生,月光溅落更显得寂寥。 楚尽走到门前,看着朱红门上的锁链,刚要伸手。 楚尽。 他回过头,看到墨苍立在十步之外的白阶上。 之前其实楚尽想过如何开口。 当时墨苍回头,他为何不走,为何又跟颜风离开可是到了现在,那些句子在心中囫囵,反而更说不出来。 墨苍凝视了他半顷,也没有问,只说:我给你打开? 楚尽看到他手中的钥匙,无言后颔首。 时隔多年,凤凰楼在锁链落下后又重见天日。里面几十年没有一点变动,只是落了厚厚的尘灰。 你没什么要问我? 墨苍摇了摇头。 楚尽看着凤凰楼金碧辉煌的尽头,如果我说当时没办法点头,世子信? 我信,墨苍随手拿了旁边长明烛照明,你不是要离开,走吧。 * 楚尽信了他真的要让他离开江南。 如果不是第二日醒来,还是熟悉的烟雨草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鸽子也炖了 今天的是新鸽子 谢谢小可爱们感谢在20210520 23:53:39~20210522 22: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黎、丹青百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鱼非鱼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江南春(完) 没有过太久,剧情回到正轨,南阳王世子杀伐果决,谋反后一切从简。南阳王历经几朝,终于入主燕京,天下统一。 这无疑成街头巷尾的茶余闲谈,江南曾经投靠太子的九城亦未受到影响,出逃的富人们被征税救灾,颇有怨言,但百姓们安居乐业,逐渐有了清平盛世的雏形。 太子外放边城,终生不回京,而待遇不变。看起来的确是宽和的决定,比起前朝兄弟相残骨rou相争,这已经足以堵住悠悠众口,只是堵不住街头巷尾闲谈。 最让人探究的,还是楚尽的去向。 在梧桐宫的内里亭中,一个人站在桌边写骈文,狼毫宣纸,亭外细雨纷纷,浇湿草木清香。刚刚下朝的君王握着他的手指,将风雨二字改成了太平。 太子离京了?那人问。 新上任的刘公公想着替京中权贵们打探新帝喜好,暗暗听着他们交谈。 君王说:不错。 他的旧部呢? 各自下放至边城守卫疆土。 那人随手放下笔,闲适地问:那何我没有?同袍一场,我独自脱身,似乎不太好。 刘公公心中暗自道此人难道是太子旧部,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不知道能卖多少金银。 君王沉下声音:楚将军早已经逃出江南,找不到踪迹。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侧身倚着亭栏抱着毛笔笑,衣袖上沾了墨也不在意,轻薄的日光里格外好看。 刘公公打眼偷看,看到他下颌白,眼睛沉黑,微笑时仍有薄薄的天光覆盖着他眼睫眉宇,冷笑也就变得温暖了,听到他说: 你骗得了几个人? 刘公公心知不好,连忙跪下。对新皇不敬,这可是砍头的罪名。 君王漫不经心回头看了眼刘公公,像是才发现有这么个人,既是命令也是转移话题:你下去吧。 刘公公如蒙特赦,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一开始,刘公公以新皇只是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才留了一个太子旧部在梧桐宫。流水的金银珠宝,西域新进贡的汗血宝马,属国专门献给陛下的丝绸茶叶夜明珠,都进了那里。 刘公公刚上任的时候也才二十三岁,家里穷让他进了宫,混到了新帝身边,也算是风光了。直到有一日,那人无意间对君王说道:你身边的,很有赚钱头脑啊。 刘公公心中一惊,连忙喊冤。君王淡淡地说:朕都知道。不过有些事,也要他传出去。 少编我的事。那人冷冷说。 哦?我看他传得很对。 京中名门之间流传着宫里有个得罪不起的人,曾经是太子旧部,而今又受新帝青睐,荣宠之盛如同烈火烹油。这可是刘公公到处倒卖消息造的孽。传来传去,就成了新帝与昔日敌将有私情。 刘公公心里叫苦连天,不知道这是如何让陛下和那人知道的,只能不住告罪。 谁知陛下只是笑,而后就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