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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征看着顾非凡的脸,同时也在读取对方心念之中最细微的波动。

    季斯杰没说错,这个顾非凡与停火区那一夜的顾非凡确实有所区别。

    不止行为举止,连最隐秘的情绪印记都不太一样。

    与那天晚上单一而纯粹的亲近不同,此刻他接收到的内容没有那么直接,同时也更加复杂。

    很奇怪。

    差异那么大的情绪印记,偏偏就是来自同一个人。

    办公桌对面,顾非凡沉吟片刻,开始回答“为什么想加入特勤司”这个问题。

    后背一挺,见习干员顾非凡朗声回答:

    “觉醒超凡能力之后,我产生了一个疑问,不,或许应该说在我还是个孩子时,那个疑问便已萌芽,只是那时我摸不到头绪,也无法正确表述它。”

    “成为超凡者之后,我接触到了更多信息,也有了更多思考的契机,我深信,只有加入特勤司才有可能为自己找到答案。”

    聂征眼眸微眯:“什么疑问?”

    顾非凡:“这个世界不合理,而我想知道所有那些不合理背后的真正逻辑。”

    穹镜不是一个合理的世界,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原书读者,很容易就可以做出这个判断,身在其中的原住民却不一定能够想得到。

    不过顾非凡觉得此时的聂征肯定想到了,就算没有知晓全部真相,也绝对早有怀疑。

    “在训练营的时候,我们有一堂课,讲的是穹镜十二区的发展史,从二百八十年前的核战后期讲起,一直到连绵不休的边境战争。”

    “我很疑惑,为什么那些边境战争能够持续那么多年,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彻底结束那些争端吗?还是那些争端原本就是被刻意制造的?”

    “比如五年前在708战区,明明第七区占据了极大的主动,完全可以将战线往北推移,大区评议会却选择与第八区签订停战协议,平白放弃所有的优势。”

    “再比如去年夏天,平静了近十年的709边境再起争端,起因竟然是可笑的演习意外,这种双方坐下来谈一谈就可以避免的问题为什么能导致两大区正式开战?”

    “除了第七区,其他大区也一样,大家似乎都有志一同地维持着边境战场的规模和破坏力,不使其激化,也不让其平息。”

    “此外,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异常,比如核战之后的两百多年时间里,科技发展毫无建树,人口规模一成不变,及至超凡者出现,这种不合理的事情越来越多,给我的违和感也越来越重……”

    是的,那不合理,聂征想。

    分而治之的十二大区、此起彼伏的边疆争端、僵化陈腐的阶层鸿沟、可笑的愚民政策,所有一切都是那么地不自然、不正常、不合理。

    他没见过正常的世界什么样,但他知道穹镜世界不正常,那几乎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认知。

    人人都说聂征贪权慕势,为了仕途不择手段,只有他自己知道,权势和地位都只是某个过程中的垫脚石,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那个高高在上,以无形之力控制着整个穹镜的力量来自哪里,目的是什么,将其破坏之后又会怎样?

    自从十三岁觉醒超凡能力,他就一直朝着那个目标努力。

    战斗、厮杀,官场攻伐、尔虞我诈,他的地位越来越高,他的力量越来越强,他的敌人也变得无处不在。

    十几年来,聂征将自己的真实目的掩藏得很好,没有人能够了解他真正想做什么,包括对他青睐有加的上司,与他谈笑风生的友人,甚至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

    他以为他会带着这个隐秘的目标独行至终点。

    然而突然有一天,一名年轻的见习干员出现在他面前,用笃定的声音说——

    这个世界不合理。

    穹镜就像是一个被禁锢在透明罩子里的世界。

    一切都存在人为设定的痕迹,太多不合常理的限制与规则仿佛无形的冰山,牢牢压制着这个世界。

    身处其中的人类就算可以看到更远更高的地方,却永远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聂征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是你别忘了,特勤司也存在于你所谓的不合理之中,你凭什么认定这里可以让你得到答案?”

    “一个世界的旧秩序被打破,其推动者必然是新生的强大势力,而对于穹镜来说,那就是我们这些超凡者。”

    面对聂司长幽深莫测的眼神,顾非凡斩钉截铁道:“整个穹镜亿万人口,觉醒超凡能力的不到十万分之一,我深信上天赋予我们这种能力是有原因的,那是眷顾,同时也是使命。”

    使命?

    聂征嘴角一翘,他将手中资料往桌上丢去,戏谑地问:“所以你觉得自己是改变世界的天命之子?”

    “不,我不是。”顾非凡摇头,然后凝视聂征:“但我觉得司长是。”

    没错,这就是顾非凡为自己规划的人设,一个聂司长的脑残(划掉)死忠粉。

    “司长是整个穹镜最强的超凡者。”这位见习干员坚定道:“我深信,只有追随司长左右,才有可能为自己找到那个答案。”

    聂司长的新人会面时间很短,不到十分钟,顾非凡就走出了司长办公室。

    看着重新合上的大门,依旧坐在原位的聂征低头看向桌上的档案,以及夹在档案中的那张单人标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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