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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玉离徐徐吹完了药粥,再次将汤匙递了过来,还低声道:“晚辈确实没服侍过人,但晚辈可以学,仙尊不要嫌弃晚辈。” 沈庭雪本来是想拒绝的,可看着殷玉离那恳切的眸子,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心软妥协了。 这一次的药粥倒是温度适宜,刚刚合口,沈庭雪抿唇吃完药粥,殷玉离便又仔细地吹了一勺,递了过来。 这样吃了三四勺之后,沈庭雪看了一眼殷玉离那消瘦的面颊,心头微动,便在殷玉离再次将汤匙递过来的时候微微偏了一下头,避开了这一勺。 在沈庭雪拒绝的那一瞬,殷玉离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却又在沈庭雪看过来的时候露出愕然表情:“仙尊?” 沈庭雪没看到殷玉离那细微的皱眉,这时他拿了绢白的手帕,擦拭了淡色唇边的水渍,便摇摇头:“今天的药粥有些苦,剩下的你替我吃了吧。” 殷玉离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放下勺子:“仙尊觉得我服侍得不好么?” 沈庭雪微微一怔,和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药粥太苦了,今日我胃口不好,吃多了恐怕反胃。” 殷玉离目光微动,只是看着沈庭雪。 沈庭雪再次道:“没关系的,吃吧。” 这一次,殷玉离总算听话了。 只是接下来殷玉离吃粥的方式,让沈庭雪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怪异。 只见殷玉离拿着汤匙,慢条斯理地一勺勺舀了那药粥,便动作优雅地抿进唇间。 殷玉离安安静静,异常缓慢地吃着粥,很快,湿润粘稠的粥水浸湿了他薄红的唇,带出一点莹润的光来。 他玉色的面庞被夜明珠灯照着,清瘦的部分略微凹陷下去,反而显得他五官带出一种惊醴却又孱弱的冶艳来。 但殷玉离吃相很好,也一直垂着长睫,未曾抬头去看沈庭雪,沈庭雪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反倒是沈庭雪自己,多看了殷玉离几眼之后,竟然觉得心口微微有些发热,身上的血液也似乎流得快了些,甚至仿佛还嗅到了一股十分诡秘的幽魅淡香,可等他细细去闻,却又嗅不到这香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庭雪暗暗一惊,便果断不动声色地别过眼,不再去看殷玉离。 即便如此,沈庭雪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撼——话本中说殷玉离天姿绝色,人人见了都要为其神魂颠倒,本来第一次他见到殷玉离只觉得确实惊艳,但也仅仅是惊艳,可今日,怎么倒像是着了魔似的…… 看来,果然还是不能让殷玉离长久留在太上宗。 这样迟早会出问题。 沈庭雪对于黎闻鹤和宫倦倒是有信心,只是林云思年轻气盛,沈庭雪实在是怕他跟话本中那样被殷玉离迷得找不着北,最后丢了一条胳膊不说,还被丢到蛮荒之地流放。 沈庭雪心中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再把殷玉离送走,忽然又听到一声细细的轻响。 沈庭雪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到殷玉离已经吃完了药粥,正在收拾碗盏,方才那一声轻响便是银质汤匙撞击在玉盘边缘的声音。 沈庭雪目光动了动:“收拾完了就下去休息吧。” 殷玉离:“是。” 殷玉离倒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收拾完之后的碗盏便垂眸离开了。 沈庭雪靠在轮椅上,凝视着殷玉离离开的背影,心头总还是有些疑云笼罩。 可偏偏他又抓不出什么破绽来。 最终沈庭雪闭眼,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殷玉离现下修为被废,而且十分内敛害羞,对他也没有丝毫逾矩的行为,倒是他自己,被一些莫须有的感觉折腾得杯弓蛇影了。 罢了,以后还是先想办法把殷玉离送走吧。 · 此时,寝殿外。 殷玉离端了那白玉盘,面色平静地穿过宫室间的回廊,去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青莲池边,将那碗盏放下,开始清洗。 澄碧的池水中映出了他清瘦冶艳的面庞,他凝视了片刻池水中的自己,修长的眉轻轻一挑,幽紫色的眸中渐渐蔓延出一丝浓墨一般的暗光。 殷玉离很讨厌自己这张过于阴柔的脸,但又十分清楚,这张脸和他的血脉是他唯二能在这生存下去的工具。 只是奇怪了。 殷玉离凤眸静静眯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白皙指尖上那一点细细的血口。 只是为什么他的血对沈庭雪没用呢? 难道是放得太少了么? · 月明星稀,松涛如浪。 太上宗正中的一处塔楼顶上,一袭青衣和一袭玄裳相对而坐,面前悬空摆着一副白玉棋盘。 棋盘上没有棋子,只有一点点灵气凝聚而成的黑白光。 青衣青年墨发高束,面容俊朗英气,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闪着光,仿佛会说话一般,正是林云思。 而他对面身着玄裳的男子则是气质清冷稳重许多,一条黑金色束带蒙住双眸,只露出挺秀如玉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长发藏于玉冠之中,无数白鹤及星斗的图案在玄裳上交织错落。 是现在太上宗的执剑长老及副宗主,黎闻鹤。 黎闻鹤这时双指并拢,轻轻在面前的棋盘上一点,指尖流溢出一片黑色的灵光,凝聚在一处,便形成了又一颗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