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页

    谢昀也同这些泪水一并跌落尘埃,与死去的公孙二娘齐齐倒在血泊里。

    第二十四章

    陆小凤赶到城隍庙的时候,天际方发白。地上的血还未干透,神像前的煤油灯还未燃尽。

    陆小凤见得庙中惨状大为骇然。赶紧冲过去探探谢昀的鼻息。

    谢昀鼻息正常,眼睛痴痴地睁着,只不过不说话。陆小凤放了心,又去探公孙二娘的鼻息。

    谢昀警告他:“没死透我就补一剑。”

    “她已经断气。”陆小凤无奈地摇着头:“你们都好狠,杀起人来不留情面。”

    她害死了我哥!”

    “慕容小荻?他在馆里养伤呢。”

    养伤?那就是还活着!

    谢昀一个笔挺坐起来,本已干涸红肿的眼睛又给泪水打湿:“快带我见他。”

    “放心,你哥好得很。”陆小凤不慌不忙:“我们该先埋葬死者。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谢昀不像陆小凤怜香惜玉。但既然慕容小荻没死,他的恨意就减去大半,随便陆小凤怎么做。

    陆小凤抱起二娘的尸身,到庙后的林子给她挖了一方坑。

    谢昀用剑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他无心送别恩将仇报的坏女人,只盼着陆小凤早点埋完人能带他去找哥哥。

    陆小凤边填着土边说:“此事还是你爹谢晓峰的错。”

    谢昀一心惦记着慕容小荻。谢晓峰的八卦轶事,他没兴趣听了。

    陆小凤偏爱叽喳不停:“公孙大娘本欲替meimei觅个如意郎君,谢晓峰却同时爱上了她们两人。大娘顾着meimei不愿相争,不得已跟着师父闭关多年。二娘却见谢晓峰苦觅jiejie,自此与大娘心生间隙。你说,这是不是你爹的错?”

    谢昀只说:“你说是就是吧。”

    陆小凤急了:“你怎么能敷衍了事。我可是跟欧阳情打了赌,看你站哪边。”

    谢昀随口应:“你们赌什么?”

    “赌小孩子不懂的东西。”陆小凤不肯明说,只问:“你觉得谢晓峰有错没错?”

    “无聊。”

    谢昀不想与陆小凤搭话。走到泉边用清水洗涤剑身,让剑上的血污随水流走。

    陆小凤为二娘垒起坐矮矮的坟茔,又在坟前立根竹子当标识。事毕,在坟前默立片刻,走到谢昀身边说:“我也不是真赌赢。我只想劝你,莫要再找你爹啦。”

    谢昀一边洗剑一边说:“我还要把剑还给谢晓峰。”

    陆小凤道:“剑上的血能洗掉,心中的情债永远洗不掉。你每到一处,都要替你父亲还债。”

    “他到底有几个女人。”

    “我知道的就有夏侯庄的薛少奶奶、丐帮副帮主的遗孀康夫人、铁血镖局的大太太、公孙姐妹,当然,还有你哥的娘亲慕容秋荻。”

    陆小凤边掰手指边数,数完左手五根手指还没完,不得已把右手也用上。光陆小凤叫得出名字的就有六个之多,谢晓峰未免也太风流了些。但陆小凤丝毫不羡慕。陆小凤的女人没有谢晓峰的多,可她的女人之间不打架,这就是陆小凤的本事。谢晓峰还是不如他的。

    陆小凤掰出第七根手指头:“现在又多了一个。黄山世家的李姑娘。”

    谢晓峰跟李姑娘的旧账,还是陆小凤的新欢欧阳情发现的。

    欧阳情在收拾春秋坊的财物时,不慎打翻了二娘随身带着的百宝箱。偌大的箱里只有一方黄布包裹。包裹里藏着一双老旧猫头鹰图纹的红鞋子,以及谢晓峰亲笔写给黄山世家李姑娘的信件。

    谢晓峰昔日离开南平之前,曾托春秋坊为他的一位红颜知己制作贺礼。贺礼就是这双用金线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谢晓峰的订单和礼物不知怎地给二娘截获。二娘非但扣下红鞋子不发货,还要叫春秋坊的杀手们都穿上红鞋子行凶。为的就是让谢晓峰的礼物从此受尽世人白眼,永永远远地被钉在江湖的耻辱柱上。

    公孙二娘的确达成了目的。到今天谁要敢给姑娘送绣有猫头鹰图样的红鞋子,人家准能把你扭送见官。

    谢晓峰还在信中同黄山世家的李姑娘说:“勿念。七月初七定来相见。”

    落款正是谢晓峰离开南平城的那一年。

    陆小凤由衷感叹,谢晓峰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初春他刚离开南平的温柔乡,盛夏又要赶往黄山约佳人。只可怜他的儿子们,为了找爹爹,也得一处接着一处地寻。

    谢昀不急着追随老爹的足迹。

    他得把受伤的慕容小荻照顾好。

    慕容小荻摔断一只手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不宜长途奔波。

    陆小凤和欧阳情忙着游山玩水,几人被南平通缉又不宜请外人上门,于是照顾慕容小荻的活儿全落在谢昀身上。

    慕容小荻不是特别难伺候。他不过摔伤一只手一条腿,还有另一只手可用,另一条腿可蹦,他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只有一件事叫人特别不省心。

    慕容小荻不肯喝药。

    每次他都振振有词:“我跌的外伤,不必喝药。”

    谢昀耐心地解释:“大夫说,从高处跌落的人五脏六腑难免震动,你可能受了内伤自己不知道。还是喝药调理的好。”

    “不喝。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些东西。”

    “那你从小到大有受过内伤么?”

    “没有。”慕容小荻就是嘴硬,说起话来一点逻辑也没有:“所以我现在也不会受内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