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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菲特里忒仍不愿意理他,只垂眸看脚下摇曳的迷迭香。

    一晃眼的功夫,脚下的蓝色海洋被波塞冬可怜巴巴的俊脸取代,波塞冬蹲在他的脚下,像只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安,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会改的!”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颤抖起来,他的呼吸也在颤抖,神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颤抖,好像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眉宇间的那分薄怒。

    他说他会改。

    他可拿什么改?

    他怎么会是波塞冬!

    他怎么能是波塞冬?

    他的身份,他的过往,他的目的,这些是他说改就能改的?

    这时候,波塞冬终于在安菲特里忒的脸上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在安菲特里忒的右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爪痕,爪痕中间是一道鲜艳的红线,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他的皮肤本来就白,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的脸怎么了?”波塞冬脱口而出。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又颤了颤,他下意识看了波塞冬一眼,看到他懵懵然的眼神,又觉得生气,懒得再看他。

    波塞冬算是得到了答案:“我抓的?”

    这不重要!

    安菲特里忒更生气了。

    他气的根本不是波塞冬抓伤他,而是波塞冬瞒骗了他,还把自己坦白的那件事给睡忘了!

    他更气自己,气他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却为了听波塞冬的解释留下来,结果只等到了一个喝断片了的海皇殿下。真是——没出息!

    波塞冬感觉自己像一桶汽油,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结果都是火上浇油。他没有办法,只能想个馊主意,把脸颊凑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让他抓回来。

    “你抓我吧!”他说:“不仅是抓我。我记不起来,是我不对。但你记得,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可以报复回来!”

    波塞冬说着,紧紧闭住了双眼。

    安菲特里忒看他一副大无畏的模样,又琢磨一下他说的那番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他说些什么!

    说是要和他交朋友,却轻言“报复”。

    他要是真想报复他,趁他喝醉的时候下手,现在也不用在这儿受气了!

    安菲特里忒不愿意再听波塞冬说些气人的话,他举步要走,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和波塞冬再见面了……至少,咳,半个月,不,七天。至少七天,他不想看到他!

    波塞冬见他一言不合就走人,也有些生气了。

    他冲着安菲特里忒的背影大声逼逼:“我又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就算判处我死刑,也要先告诉我犯了什么罪啊!”

    安菲特里忒脚步一顿,继续往前。

    他心想,谁敢判处他死刑?他可是海界最了不起的主宰,威名赫赫的海皇波塞冬!

    然而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这位八面威风的海界主宰几个小时前才在他的怀里狠狠哭过。他哭得那样伤心,鼻子眼睛都皱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再惹他生气,不会又把他惹哭吧?

    这个念头浮现在安菲特里忒的心间,让他再也无法举步向前。

    理智告诉他不必可怜波塞冬,那位海皇未必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心灵脆弱,甚至那些示弱的表现,或许都蒙着一层谎言的外衣。

    但他挪不动脚。

    他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这样投契的冬。

    他不想因为误会而错过。

    更不想因为误会,让冬伤心。

    但要他主动提及这个话题,说起那段让人难堪的回忆,他不愿意。他想,或许他可以采集一些生长在纳克索斯岛的解酒草,让波塞冬自己回忆起他酒后失言,酒后失态的模样。这样一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欺瞒,或许会主动向他解释。

    “我不会告诉你。”他说。

    波塞冬露出失望的表情。

    只听安菲特里忒又道:“但是我会为你采集解酒草,让你自己想起来。”

    波塞冬:“……”

    他好像嗅到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气息。

    “等你想起来的那一天,你再好好跟我解释。”

    波塞冬乐得晕乎乎的脑袋难得灵敏,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安说的是“解释”。

    所以他是做了什么惹他误会的事,需要向他解释?

    波塞冬皱眉思索,脑海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没动,安菲特里忒侧过脸来,提醒他。

    “走了。”

    “——啊?”

    虽然波塞冬不是很明白自己怎么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但他很快高兴起来,大步追了上去。

    “等等我,安!”

    ……

    回去的路上,波塞冬很快回复了精神。他本来就是那种万事不挂心的人,见安菲特里忒虽然生气,但终究轻轻放下了,就觉得事情应该不严重——哪怕很严重,也等他吃了解酒草以后去处理吧!

    他像乐天的小蜗牛,伸出触角戳戳安菲特里忒,见他没反应,又戳戳他。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又变得欢快起来。反正愁眉苦脸是一天,开心快乐也是一天,他总要开心一点,才能感染安啊!

    安菲特里忒听他叨叨个不停,有些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么个走向。他明明是要质问波塞冬的,结果欺骗者喝断片了,把自己自曝的事情都忘了,被他勉强放过以后,还在他的面前蹦跶得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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