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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鸥外并不是无证行医,他拥有着东京大学的学历,并且还有在德国留学的经历,在战场上的那些年,更是锻炼了他的技巧,所以他也很快看出来了,现任首领所患之病,无药可医。

    但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面容微微严肃地对老人道:“您的这个病很棘手,我需要随时在您身旁候诊,及时为您调整药物的剂量才行。”

    这原本是不可能的,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黑医随时待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身边,要知道仅仅只是待在身边,这本身便是一种权利的象征。

    但是老人同意了,他嘶嘶地说道:“可以!只要你能治好我!”

    森鸥外不再开口,东西要一点一点地拿,一下子拿多了,让本就快疯狂的主人察觉到了,那好事也要变成坏事了。

    森鸥外的药物都是国外渠道拿来的好货,别说一片混乱的横滨了,哪怕是日本政府在这种时期恐怕也拿不到。

    不过政府本就是被财阀把持,每个政治集团的身后都有财团的影子,现在日本战败,国事衰弱,忙着挽回自己损失的政府也根本不会把目光投向药物这一块,而作为战胜国的其他国家,也不可能把可以作为战略物资的药物大批量售卖到日本来。

    在森鸥外将药剂调整好剂量,准备给港口黑手党首领注射时,不管是他,还是老人,又或者是虎视眈眈站在房间里的其他成员,都没有理睬太宰治。

    若太宰治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忽然被一个地下黑医救下,又被波及到一起被带到了横滨内让人闻风丧胆的港口黑手党中,还直接见到了传闻中威名赫赫的现任首领,那一定早就被吓得两股战战、大气也不敢出了。

    再加上这被无视的冷遇,说不定还会让他紧张得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但是太宰治却相当怡然自得,没有人愿意理会他,和他说话,他就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观察着墙壁上贴着的墙纸花纹,或者是转动着目光,观察着房间里这些人的表情。

    他直接跳过了森鸥外,在诊所和森鸥外相处的那短短几个小时里,太宰治便已经知晓了森鸥外那骗人都不打草稿的高超演技,反正凭现在的太宰治,大概也从那张完美的面具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伪装与掩饰根本比不上森鸥外,太宰治稍微深挖一点,就把他们看透得差不多了。

    比如躺在宽敞又华美大床上的老人,不管是狰狞的表情还是浑浊的眼珠,都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抗拒,对生的渴望与疯狂追求,这种弱点几乎是送到眼前来的人很快也让太宰治失去了兴趣。

    哪怕这位老人只要一个转念,一声令下,就能轻而易举地夺走太宰治的生命,但在太宰治眼里,老人还不如自己方才看的墙纸有趣。

    太宰治的目光又转到了在场的其他人身上,有一名气势十足,很明显地位较高的男人表情冷硬,但是他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了窥探,嘴角随着森鸥外将药物注射进老人的静脉后,老人逐渐放缓的神情而变动这。

    恐怕这人对首领忠心耿耿,应该是老人的死忠。

    而另一个同样站在前方的男人则不一样了,在老人神态明显放松后,脸颊抽动着,太宰治看出来了,那是可惜。

    能够可惜老人居然好转了的人,应该也是在港口黑手党有一定的地位,同时说不定还是占优势的高层——诸如干部,倘若现任首领因病逝去的话,他就有极大的可能上位了。

    太宰治把这些记在心里,倒也不觉得无趣,他慢慢揉碎分析着,在众人沉默的安静之中竟然把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人际关系解析得八丨九不离十。

    “今日还要再进行点滴,调养一下您的身体,但无论如何,若是您想要痊愈的话,还请保持身心愉快,切记不能动怒。”森鸥外的声音放柔放缓,在表达出自己对现任首领的敬意同时,也保持着自己身为医生的傲气。

    “多谢你了,森医生,果然不愧是地下世界也交口称赞的名医!”

    老人在感受到难得的轻快后,顿时对森鸥外的态度更亲切了一点,他向自己的部下命令道:“西园,给森医生安排好住宿,不能亏待他!”

    “是,在下明白!”

    西园低头领命。

    “田冈,你把文件拿过来,我现在感觉很好,要亲自处理工作。”

    森鸥外目光闪了闪,没有阻止老人的命令——毕竟他就算真的开口,恐怕也阻止不了老人的命令。

    果然还是得亲自接触一下才行,森鸥外才来到港口黑手党,就把港口黑手党的内部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现任首领信任的是名为西园的干部,这名干部也是现任首领的死忠,如果有老人的遗言或者手书,那么他的忠诚也会转而投射向名正言顺的下一任首领身上,但如果是用不正当的方式上位的话,首先要除掉的,便是这个目前暂时不知道该如何拉拢的西园了。

    而被现任首领命令去拿文件的,恐怕正被害怕衰老、害怕权利被夺走的老人忌惮着,不然的话,哪有精神才刚恢复一点,就想着要把分出去的权利拿回来的?

    而支配着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森鸥外也已经看透,现任首领或许年轻时曾经让人肝胆相照,拥有着让人愿意追随、甘拜下风的气势,但是此刻躺在床上的,只是一个抗拒着苍老、恐惧着死亡,紧紧地抓着权利不肯放手的老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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