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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远去后,小中也把床四周的灯都打开了,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中原中也的衣服扔到床上,又跑去桌上抓了一把吃的。

    衣服披在身上,就像被哥哥抱在怀里一样。

    小中也趴在床上,开始绞尽脑汁做题。

    暖黄的灯光照下来,屋内很安静,偶尔响起“咔嚓”几声咬碎饼干的声音,小中也马上就要想出答案了,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他一下子忘了答案。

    小中也:“……”

    来电号码他不认识,不认识的电话号码他才不接!

    小中也不搭理它,拿起作业转了个方向,屁股对着手机,捂住耳朵重新想刚才的题。

    铃声持续了很久,大概是猜到这通电话不会被接起了,于是转为发信息进来。

    终于把答案写上去后,小中也才把手机拿过来。

    『你的太宰哥哥在西郊排水工厂。』

    『我很喜欢你啊中也,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人生这条路不会一直笔直向前的,它崎岖险阻,走得久了,总归是会遇到几块绊脚石的。』

    后面还有几封,但小中也看到这里就停下了,原因无他——

    好多字,他不认识。

    “说的是什么啊……”小中也看看作业,看看手机,索性连笔一起扔了,爬下床搬起椅子往落地窗前一放,拉开窗帘开始数星星。

    今晚的星空格外得亮,远处还被映红了一小片。

    ……嗯?

    小中也意识到不对,跳下椅子来到玻璃前。

    以往横滨的夜景五彩斑斓,川流不息的车道像金色的河流横贯四面八方,霓虹的灯牌闪烁,流光的线条在黑暗中勾勒出建筑。

    然而此刻,刺目的红取代了这一切,一把火烧断了金色河流,灯牌不再闪烁,所能看到的是一片片即将连起来的火海……

    【蜕变日】开始了。

    第一卷 第50章

    此时此刻, 是袭击者与咒灵的狂欢。

    人们在尖叫,在奔跑,惊恐让他们的脸变得生动起来。石涧川面带微笑看着这场狂欢, 目光落在手机上,笑意更深。

    不愧是侦探社和黑手党共同教育出来的孩子,警觉性很强啊, 饵都已经放下了, 居然都没有上钩……

    或许在他心中,太宰治的命远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毕竟,人都是利己的生物。

    石涧川忽略了收件人的年龄和知识范畴, 已经将小中也归入了不识趣的分类里。

    “津,你有看到咒术师吗?要是发现了我们就先去解决他们。”石涧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微笑着看向身旁, “他们不是你的敌人吗?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了我的朋友。”

    被聚光灯照在地上的畸形身影动了动,石涧川道:“就算只是小鬼也要解决, 斩草除根才能彻底断绝他们绝地反击的机会。”

    石涧川给井上打了电话, 让他带人去解决三个咒术师小鬼。

    此时此刻, 井上站在一辆冰激凌车旁。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躺在地上, 颈侧大片的血流下来,染红了他的眼。

    井上将上涌的反胃咽下去, 他转过身,背对着小女孩,手背筋骨凸起。

    “是……”

    挂断电话后,像突然间被抽走大部分力气,井上撑着冰激凌车才站稳, 他呼吸到的不再是清新的,充满各种味道的气息。

    焦烟味,血腥味,还有其他的恶心的味道……

    井上开始呕吐起来,脖子上筋络凸起,脸颊眨眼间涨得通红,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似的要把所有积累一倒而空。

    水岛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幕。

    他走过去拍着井上的背,神情复杂:“井上,最不该动摇意志的人就是你,那天我们去秘密地点取药品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将答案告诉我们了吗?”

    信徒是不会抛弃神明的,他们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神明,也是为了自己。然而现在,却要为了这些不重要的基石而放弃新生吗?

    让过往努力化为云烟,值得吗?

    让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成为泡影,值得吗?

    井上呼吸急促,他用力擦了下嘴站起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星星虽只有寥寥几颗,却明亮得能让人一眼捕捉到,井上深吸一口气,道:“水岛,以鲜血和死亡浇灌而成的新生,是你想要的吗?”

    水岛一时哑口无言。

    想要新生就得改变这个世间的法则,既然要改变法则,伤亡是在所难免的。

    “焕然一新的我,是踩着鲜血与尸体,从怪物堆里走出来的……”井上轻轻嗤笑了声,“那获得新生的是我,是人……还是怪物?”

    被布遮盖下的眼睛正在疯狂乱转,井上不想用它们去看四周的情况,他的视野就这么大,那就这么大吧。

    坐井底之蛙也没什么不好的,知道得多,能力低微的话,也什么都做不了。

    “井上……”水岛抓住井上,“你该不会是想背叛药剂师先生吧?你疯了吗!?临门只差一脚!你只要扔掉那些可笑的怜悯和同情,你就可以过来了!只是一条连鞋底都淹没不了的溪流而已,跨过去就好了,跨过去……”

    “你能跨过去吗?”井上指向地上的小女孩,“看着她,你告诉我,你能跨过去吗?”

    鲜血已经渐渐干涸,颜色变深,像一大块污渍一样沾在一个年幼的,也许文静,也许活泼烂漫的女孩身上,像往一朵纯白的花上浇下了污水,一下子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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